史世用本就不是科舉出身的,也不是讀過太多書的,今日來聽到城外有人起事還干掉了十幾個荷蘭人,內心自是贊許這群人果然有種。
瓦爾克尼爾只好解釋了一下,說這是征收人頭稅引起的。
史世用哈哈一笑,和身邊的人道:“我讀書少,倒是想起了一段戲文。”
隨后笑著念白道:“我來問你:這漁稅銀子,可有圣上的旨意?”
跟在他身后的副手也不是讀多少圣賢書的,這年月也沒太多的娛樂活動,這種經典曲目,當真如同樣板戲一樣印在骨子里的記憶,下意識地接道:“沒有。”
“戶政府的公文?”
“也沒有。”
“憑著何來?”
“本縣太爺當堂所斷。”
“敢是吳志球那廝?”
“要你叫太爺!”
“吊!你回去對他言講:漁稅銀子,免了便罷……”
“要是不免?”
“大街之上,撞著于俺,俺要剝他的皮,抽他的筋,挖他的眼睛,泡燒酒喝!”
身邊的一個隨從也跟著湊趣,尖著嗓子細聲道:“女兒家不好殺人。但爹爹殺人,孩兒站在一旁,與爹爹壯壯膽量,也是好的……”
念白罷,幾個人便吼了幾句秦腔的《打漁殺家》,列陣的士兵自是聽得懂,齊聲叫好。
寫水滸后傳的陳忱,明末順初的人,大順自是有《水滸后傳》的,只是后半段略有不同。
歷史上的版本里,是“趙良嗣向宋王獻【聯金抗遼】之計,引起后患”;而大順這個版本里,是“蔡京向宋王獻【聯金滅寇】之計,引起后患”。那貪官惡霸的名字,也從呂志球、丁自燮,改為了吳志球、洪自燮。
瓦爾克尼爾雖不懂這戲文的背景,卻也不是傻子,自是聽得懂這里面的邏輯,把漁稅完全可以無縫切換成人頭稅。
又心道這果然是個野蠻的民族,他們的戲劇里居然鼓動女人也殺人……
史世用唱完心中舒暢之際,笑道:“這不就是個《打漁殺家》、官逼民反的故事嗎?我問你,這人頭稅和拘留證稅,可有荷蘭國王的王命?”
瓦爾克尼爾心道荷蘭現在沒有國王,卻不好解釋,只好道:“沒有。”
“可有荷蘭戶政府的公文?”
瓦爾克尼爾心道巴達維亞不歸七省管,是公司財產,財政大臣算個屁?
“也沒有。”
史世用幾乎還是剛才興起時候唱戲的神情,問道:“那憑著何來?”
“前幾任總督的命令。”
“這就是了。既沒有國王的王命,和沒有戶政府的公文,這稅就不該收嘛。我看,這丁稅銀子,便免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