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阿馬努斯格拉赫特莊園,一切都是按照江南園林的布局,有正堂、側廳和廂房。可以將他們安排到那里居住。正好,我作為甲必丹,要在總督府候命,不能回莊園居住。”
“而且,總督大人,依照中國人的習慣,皇帝陛下的香案一定是要擺在正堂的。如果是荷蘭式的房屋,沒有正堂和廂房的區分,也確實是沒有辦法招待特使的。”
他沒有說“我們中國人的習慣”,而是說“依照中國人的習慣”。又說自己是甲必丹要在總督府待命,更拿出了一個東方禮儀的問題,當著總督的面表達了一下自己對巴達維亞政府的忠誠,同時也可以讓欽差大人念著自己的孝敬。
畢竟在自己的莊園里,自己的心腹人多,方便傳話或者送禮之類。
這樣,就算今天下午不去,日后真要是朝廷有意來巴達維亞,自己也可提前拉上關系。
雖說他對朝廷有些不滿,因為按照欽差大人的定性,城外的“叛亂者”是“官逼民反”,這在天朝算不得什么太大的事,是可以公開在戲臺上表演的劇目。
但事已至此,這三百名西北壯漢的御林軍,實在有些駭人,荷蘭人還真未必能贏。
那還不如提前趁機拉一拉關系,將來抱上大腿,又有自己弟弟那城外那群人的關系,到時候大不了把糖廠給出去,反正也是賠錢貨,只要不分自己的家產就好。
瓦爾克尼爾思索了一下,覺得好像確實中國人都有些奇怪的規矩,于是也就同意了這個建議。
連富光急忙過去拱手,用福建官話道:“欽差大人,鄙人的莊園雖簡陋,卻也正可暫居。在下這就派人把下人和閑雜人等都趕出來。”
他也不說送史世用等人過去,而是說自己要去先把房子空出來。
史世用是何等樣人,沉浮多年,這點小心思如何看不出來。
但也只是笑笑,知道朝廷將來要來南洋,靠的可不是這群人,這群人靠不住,既是對方有心兩邊下注,那也不要拒絕。
他知道朝廷的打算,也和劉鈺頗多接觸,知道凡事要考慮“有”和“無”。
朝廷若想下南洋,有什么?無什么?缺什么?需要什么?有了這種思維方式后,朝廷只是說了個大概,他也能知道該往什么方向使勁兒。
托科舉制的福,大順缺候補官員嗎?將來打下巴達維亞,缺當官的?缺收稅的嗎?
肯定不缺,這一點毋庸置疑。
巴達維亞最起碼也得是個從五品的州牧,那么多國子監生員、進士、武德宮畢業生排隊等著官缺,會怕沒人來當官?沒人來收稅?
既如此,只要還是大順的舊有統治方式,這些地頭蛇在大順眼里可有可無。爭著排隊來當這個州牧的,能從吏政府門口排到東江米巷口。
反倒是朝廷現在最缺的,是爪哇之外的華人人口數。
比如錫蘭作為南洋的門戶,進可攻天竺、退可守南洋的要地,缺了華人人口,大順是沒辦法維系有效統治的。
這才是大順這一次非要這么麻煩來解決南洋問題的根本原因,因為大順不想如同明朝一樣只是在南洋建立朝貢體系,那實在是很容易人亡政息。鄭和一死,又趕上哥倫布環球,整個格局就徹底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