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朝廷,若無信譽,更是不行。既然你們說干幾年后可以分到土地,那么這件事朝廷必須要派人監督執行。當然,具體的細節,需要雙方共商。我只是特使,并非真正的欽差大臣,過些日子朝廷會派欽差大臣前來的,這些細節就需要總督和欽差大人談了。”
瓦爾克尼爾對此,倒是沒有什么異議。
大順拿著幾十萬銀幣投進來,要求監督,就像是股東要看看東印度公司的賬目一樣,很合理。
不能說拿著幾十萬銀幣當凱子,錢給了、人沒了,到時候不只是損失了錢,朝廷的信譽也沒了。
這都是可以預料的情況,這個情況其實也好應對。
只要把具體的實施細則都明確地寫在紙面上,按照規定執行便是。
而且依照公司分而治之的政策,到了錫蘭那邊,也還是得各族自治,華人又向來排外,和信綠教的、天主的、歸正宗、印度教的,都尿不到一個壺里去。
錫蘭的佛教和大順這邊信的佛教,也不是一回事,估計也尿不到一起。
也只能繼續在那邊找甲必丹、雷珍蘭們管轄這些華人。
只要安撫一下大順派去的監督官員,實在不行給點賄賂,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大老遠地來這種炎熱之地,瓦爾克尼爾就不信,大順的官員不貪財?
而且這事操作的好,公司總部怎么不得給了一萬銀幣的行賄報銷額度?到時候稍微弄一弄,到手也能有個千把個銀幣。
“特使先生,我們可以接受這個條件。既然貴國的欽差大臣會全權負責,級別也應該足夠高才是。”
史世用此時倒是不知道到時候來談正事、細則的欽差已經內定是劉鈺了,只是因為此時還在和俄國劃界,用劉鈺來威懾俄國,所以并無幾人知曉劉鈺要下西洋。
但他估計,朝廷肯定會派一個通曉外事、懂得變通、也知道怎么和西洋人打交道的。到時候如何把握好度,朝廷自有人選,他也不用操心。
于是道:“這你放心,級別一定足夠。我只是談個大概。”
說罷,又琢磨著現在大局已定。如今要做的,便是要求荷蘭人盡快核查清楚人數,以此拖住荷蘭人的精力,使得南邊起事的那群人得到喘息之機。
就以中國的歷史來看,造反這種事,最難的就是剛開始。一旦剛開始那段時間挺過了,就算不成事,也得照著糜爛數省、震亂數年的成色來。
“總督閣下,既然大略已經定下,這件事就要抓緊了。欽差大臣可能會在一兩個月后抵達,在欽差大臣抵達之后,一定要搞清楚需要繳納人頭稅的具體人數、前往錫蘭之后的具體安排、以及監督執行的種種細則。”
“這件事,朝廷也擔心。畢竟拖而不決,如總督所言,這些人又沒有謀生活計,早晚還是要出事的。再者,朝廷這一次膺懲日本,收歸貿易,必有許多原本冒充天朝商人的船主,鋌而走險,成為海寇。若是這里亂了,可恐一些人投奔海上賊寇……朝廷的白銀都指望對外出口,南洋絕對不允許出現大規模的海盜。”
與荷蘭、葡萄牙,近年內聯合打擊南洋海盜,這是朝廷的既定政策。
大順壟斷了對日貿易之后,很多自稱天朝但實則是越南的商船,失去了貿易,海盜肯定會多起來的,這都不用想。
這個理由用在這,既是為了示好、麻痹荷蘭人。也是給大順“這么著急”,找一個冠冕堂皇、說得過去的理由。
史世用想讓荷蘭人把精力分散,急著趕緊統計人口。
但其實瓦爾克尼爾這邊也急,甚至更急。
人不是花草樹木,澆澆水曬曬太陽就能活、哪怕冬天葉子沒了卻也沒死。
人得吃飯。
今年的蔗糖貿易已經可以預見是完蛋了。
雖然說英西開戰了,互相在大西洋劫船,肯定影響貿易。然而現在大西洋上第一產糖地,是海地,法國人的。法國人既沒和英國開打、也沒和西班牙開戰,今年怕是賣糖都能發一筆大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