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人壟斷著巴達維亞的一些貿易品,以及荷蘭開始直接在廣東松江貿易,導致中轉貿易無甚可賣。
很多船主就開始騙人去南洋,賣給當地做奴工,以此確保去的時候不空船、回來的時候買點錫塊送去蘇州府那邊做給死人用的錫紙,以此維系生意。
大順奉行允許西洋人上岸貿易的政策,實際上為整個亞洲的貿易格局帶來的極大的改變。
可以說,澳門朝著奴隸貿易轉型、巴達維亞的華人奴工激增等,都是大順允許西洋人上岸貿易帶來的變化——想當年大明閉關的時候,巴達維亞對去的每一艘華人的船,都客客氣氣,給錢送禮、臨走的時候還送呢絨布、總督請客吃飯,希望下次再來。
船主們那時候雖然不太喜歡去巴達維亞,更喜歡去物價高的馬尼拉,但也沒有琢磨著“賣”人的。就算巴達維亞賺的再少,那也比賣人賺錢啊,再說這玩意兒也折陽壽。
但一旦更高利潤的行業不行了,那么追逐利潤、還是嚴守道德底限,大多數人會選擇前者。
比如如今澳門的評議會很支持大順的“驅趕天主教徒來澳門”的計劃。
大量的人口,為了信仰,來到澳門這個能觸摸到“主的光明”之地。
可是澳門也沒有這么多工作崗位,伴隨著大順的開關政策,澳門出口壟斷地位已經消失,繁榮不再。
人總得吃飯,這么多的人口,那豈不都是潛在的“契約女傭”、“童、奴阿弟”、“給你介紹個南洋挖金子的好工作”的人口?
做好了,如何不換個幾十萬兩銀子?
這也必然和教會發生沖突,畢竟,怎么說,教會這邊也能有幾個真有信仰的,可能會照看一下這些“逃避異教徒迫害”的教友。
教會這邊有幾個上綱上線的,不認可奴隸、女傭、童、奴等事;而議事會很多人就指望這個賺錢呢。
教會希望不要屈服于大順的壓力,頂住壓力維系傳教;評議會則根本不想招惹大順朝廷。
教會希望給新來的教友一些福利;評議會的人反問錢從哪出?
如此一來,評議會算是直接和教會決裂了。
今天讓教堂敲鐘歡迎大順官員、評議會以下屬之禮拜見上官的態度,既是做給大順看的,也是做給教會看的。
至于為什么能讓教堂敲鐘,原因也很簡單。
錢。
教堂的錢,是評議會撥款,甚至包括主教一年280兩的年薪,也是評議會出的。
甚至,教堂的敲鐘人,也是評議會發工資的。如今澳門內卷的厲害,涌入了這么多的華人基督徒。
你不敲鐘,自有人替你。敲鐘不是好活,可也比去“給你介紹個去南洋挖金子發大財的好活”強吧?
教會雖然靠攏了軍方的總督,但大順在澳門周邊有海軍基地、也有陸戰隊駐軍。
而大順官方,是不承認澳門有“總督”的,只承認澳門有“夷人商會會長”,天朝之內的總督,只能是天子任命,而朝廷官員不記得天子曾任命過澳門總督。
再者,廣東節度使和防御使,對“總督”這個稱呼也相當敏感——七皇子是總督海軍戎政,算是大順這邊名正言順的總督,你一歸香山縣下轄的地方,也敢叫總督?我們節度使、防御使的面子不要的嗎?再說你一縣級下屬單位稱總督,這也逾制啊,照這個比例,縣級下屬單位稱總督,那節度使不得稱天皇?
評議會如今腰板硬的很,一腳踢開了當年和他們結盟、幫過他們的教會,堅定地站在了澳門本地人的利益這一邊。
給大順官方的公文上,直接將總督,翻譯成了“都頭”,連如今總督的名字都翻譯的很中式——高甸玉、高都頭。
法扎克萊幾乎是目睹了這一切鬧劇和混亂的全程,心里也明白為什么巴達維亞的華人起義者會選擇在澳門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