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禮儀爭論之前,耶穌會為了在中國站穩腳跟,是準備向“景教”學習,盡可能本土化的,做了不少的妥協和改進。
為了忽悠大順的勛貴入教,連高利貸這個口,也算是松了一些。
在現世的錢,和死后的天堂之間做出選擇,勛貴們當然是選擇現世的錢。不讓放貸,誰會入教?多少勛貴都是高利貸的大主,靠高利貸的利息,或者叫百姓的血汗脂膏,劉鈺家里反正是不缺錢。
耶穌會也明白,想要在中國站穩腳跟,就得走上層路線。
要不是教皇那邊古板,估計使使勁兒過幾年,中國特色的基督教,納妾都沒問題了。當初利類思在成都投靠張獻忠之前,挨了好頓打,就是因為鼓勵小妾離婚的事,被和尚和道士抓住了機會,差么點沒被打死。
徐圭提起《神學大全》并不是想說這個,聽劉鈺的話,陰陽怪氣,自是聽出來劉鈺在諷刺耶穌會,諷刺傳教士。
放貸無罪都能圓上,不過利益而已。
他的臉色有些難看,知道劉鈺故意在說這些無恥的事,悶頭道:“那鷹娑伯錯過了里面最精彩的內容。”
“鷹娑伯知道,什么叫公平價格嗎?這個東西,為什么會賣這個價?鷹娑伯想過沒有?”
“我看完之后,頗受啟發。”
“公平價格既不決定于買主的意志,也不決定于賣主的意志,而決定于上帝的意志。”
“上帝創造了一切,通過世間的一切來體現意志。而在價格上,真正的公平價格,體現在每一件物品所需要的勞動上。”
“花費的勞動越多,這個物品的公平價格就越高,而這件物品花費多少勞動,就是上帝意志的體現。”
標準的學院經學的自然法邏輯,劉鈺心里想笑,自是不為所動,雙手一攤,反問道:“所以?”
徐圭的臉上頓時流露出一種狂熱,面色緋紅,激動道:“所以,只要效仿西洋的銀行、錢莊,設置一個專門的銀行,評估每一種物品的價,折合多少勞作。”
“我生產了東西后,就存入到銀行里,兌換成絕對公平的價格。我用我的公平價格,在銀行里買我想要的任何東西,絕對的公平兌換。”
“如此,農夫種的麥可以折算成公平價格,錫匠做的壺也能折算成公平價格。如此,就沒有了差價,也就沒有了賤買貴賣。”
“農夫的土地不會被兼并,因為不會再有谷賤傷農,或是天災提價的事;獨自紡紗的,也不會被那些機戶出資機工出力的擠垮。”
“錢不再能生錢,因為錢不再是金銀,只是你做了多少事的體現;小農小戶也不會被大戶大商賈盤剝;一家人做小貨物的,也不用擔心被那些開作坊做大買賣的壓價……”
“這天下,不就大同了嗎?這不就是三代之治嗎?”
劉鈺心道這特么和搞復古,復歸井田、造匠、地官定價,保持小農和小生產者的幻想不滅,本質上區別在哪?虧你還是秀才,這特么還用去學神學大全?還得從西洋取經?
徐圭帶著期待看著劉鈺,只盼自己一席話語,便讓劉鈺拱手而降,折服其理。
卻不想劉鈺哈哈一笑,沖著身旁的軍官喊道:“來人,把他嘴堵上,綁起來,扔到船艙里,嚴加看管!過了錫蘭,再放出來。”
軍官動作麻利,頃刻間就把徐圭的嘴封住,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劉鈺拍了拍他的臉,笑道:“我送你去法國,讓你見識見識真正的教會到底什么樣。那邊和你類似空想的伙計也不少,你正好交流交流,提升下知識水平。娘的,說不定你還能趕上拿槍上街劫獄呢。”
“抬走!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