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真要那樣,我會覺得荷蘭人是青天大老爺。”
“可是……荷蘭人為什么要這么做?”
劉鈺微微一笑,從懷里摸出來兩文錢。
一枚是荷蘭東印度公司的銅幣,做工精美,北面印著清晰的“VOC”字樣。
另一枚是礦工頭領訴冤時候給的展示的錫幣,天圓地方的孔方兄,粗糙地刻著“公司”字樣。
“你是礦工,你喜歡那種錢?”
軍官摸摸后腦勺,憨憨笑道:“自是荷蘭錢。最起碼是銅的。”
劉鈺把那枚東印度公司的銅幣一拋,點頭道:“大家都喜歡用的話,那么這枚錢,就比這枚錢里面的銅,要貴。”
“在大順,這枚銅幣就是半兩銅的價;但在這里,大家都認可而且喜歡,也確實比那些坑人的錫幣、鉛幣好,那可能就是一兩銅的價。”
“鑄幣,也是一枚生意,荷蘭人出了名的吝嗇,怎么可能會把這鑄幣的利,讓別人拿到手?你問我荷蘭人為什么會那么做,我告訴你,因為能賺錢,能更好的賺錢,賺更多的錢。荷蘭東印度公司是家公司,僅此而已。”
“可即便只是為了賺錢,卻只需要發行點大家都接受的錢,甚至不需要做其余的改變,就可能贏來民心。天主教自外而來,只要建育嬰堂收養女嬰,布醫施藥,義愛鰥寡,便可讓數萬人寧肯殉教也不叛教。”
“朝廷想要南洋的民心,真的很簡單……但也真的很難。”
“民心民心,誰是民?收誰的心?你都知道朝廷在南洋的信譽只能用這一次了,我便不知?”
說罷,將兩枚錢都遞到軍官手里,有些疲憊地背著手,離開了這里。
軍官把玩著這兩枚錢,細細體會著劉鈺那句“很簡單也真的很難”的自相矛盾的話,許久品出了一絲滋味,也跟著嘆了口氣。
回到港口,包礦的礦主齊齊跪在劉鈺面前,謝道:“如此,多謝欽差大人了!朝廷恩德,我等永世不忘。”
見劉鈺把這些領頭的都抓了,也用朝廷的威嚴讓這些礦工散去,自是覺得劉鈺是在幫他們。
欲成大事,無頭不行。只要把領頭的幾個抓了,這些礦工原本謀劃的一些事也就做不成了。
這時候的組織還比較散亂,多半是靠結義兄弟、傳教這種原始的會黨模式組織的,頭目一抓,剩下的也就沒法做出大事了。
三五年后放歸,想來不過是個借口罷了。再說三五年后,人差不多都死一批了,換了新人,誰還認得誰?
這些包礦的礦主跪謝之后,又送來了兩筐銀幣,為首的道:“欽差大人辛苦,這里有西班牙銀元千枚,還請大人笑納。”
劉鈺瞥了一眼筐里包著紅紙的西班牙銀元,心說這些這里的土生華人,真的是離家太遠了,實在不知道天朝的欽差大臣、侯爵是個什么概念。這是把我當要飯的了?一千個西班牙銀元,老子為了這點錢就能供你們驅使?
揮手叫來隨從,隨手指了指那兩筐錢道:“置辦些酒菜,船員加餐。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