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談談軍役制度的變革、稅制改變、生產力的發展、廢除相權封建帝制的巔峰等等這些,則就應者寥寥。
荷蘭的這些人,此時也是一樣。
要空泛而不能具體;要感性而不要理性。
談商業資本敗給工業資本、談生產力進步和人口、談市場和原材料這些東西,荷蘭廣大的民眾并不喜歡,也毫無興趣。
但若談及過去的榮光無限、空泛地談到過去的美好現在的丑惡,酒館里的人頓時陷入了一種迷幻的追憶。
一旁一個釀酒行會的人,高舉著杯里的低劣的、便宜的土豆燒酒,聲音已經開始哽咽。
“以往我們釀酒行會,在本地團結一致,外面的酒根本賣不進來。那時候誰要是不加入行會,誰要是想要私自降價,行會的人定會把他的釀酒作坊砸個稀巴爛。”
“可現在呢?攝政寡頭們把持著生意,將外面的酒運進來,我們又能怎么辦?”
“以往,只要是和酒相關的事,沒有我們行會的點頭,什么也做不成。可現在,行會說話,和放屁沒有任何區別。”
“你們嘗嘗這些酒,哪里還有以前的味道?這些劣質的土豆燒酒,根本算不上酒。我們行會存在的時候,都是用谷物、葡萄釀酒,那才是傳統的味道。可現在,這些人用最便宜的土豆釀酒,完全毀了一切美好的東西。”
幾聲嘆息間,遠處一人更是把手里的被子摔在了地上。
“我以前是個陶匠,老家在代爾夫特。我父親在世的時候,你們中國的陶器來到了鹿特丹,我們的行會就直接解體了。”
“我們做不成那么好的陶器,行會就組織我們去市政府告狀,然而市里的攝政卻是東印度公司的股東,告訴我們這就是商業!自由的商業。”
“以往,行會都是團結一致的,組織起來抗議。可那次呢?有人違背了行會的決定,選擇退出行會,模仿中國陶器。”
“中高端的陶器,我們做不了,也沒辦法和中國陶器競爭。可低端的陶器呢?”
“低端的陶器,那些吃人喝血的大商人們,也不給我們機會。有人仿制出了低端的紫砂陶,立刻就有人投資,開辦了工廠。”
“那里的人用水力機械、用踏車,每個人負責一道工序。有制胚的、有貼花的、有燒制的……我們這些行會的工匠,能怎么辦?”
“就算我們還能生產,可那些吃人的商人就降價,打壓我們。我們賣出去一個陶壺,竟然比做的成本還低。”
“以前陶器行業的行會,可以控制許多事。可現在,代爾夫特連陶工行會都瓦解了,沒人花錢參加了,因為什么都保護不了。”
“我父親常說,他年輕的時候,每個月可以賺不少的錢。陶器行會既不準外面的貨進入、也不準有更多的人入行,所有的陶匠都共同進退。可到我長大的時候,我們這些陶匠的兒子,要么去陶器工廠做雇工,要么遠走他鄉。”
“過去的日子,是那樣美好,看看現在吧!一切為了利潤,一切為了錢。以前的溫情沒有了,手藝人不再受到尊重,行會一個個瓦解。”
“以往的道德和良心,全變成了現在的銀幣和銅幣。以前誰要是敢冒犯行會的利益去開什么陶器廠,降價格,行會定會讓這個陶器廠倒閉,從學徒到銷路,行會掌管一切。現在呢?”
“商人們只知道利益,根本沒有貴族的良心,也不知道尊重傳統。貴族還要為本地行會著想,商人只想著錢!商人沒有道德,瓦解了一切的傳統,把良心踐踏在腳下……這么下去,荷蘭遲早要完蛋。”
“只有恢復原來的傳統,才能恢復原來的良心。”
“只有恢復原來的傳統,才能重現過去的榮光。”
“商人根本不懂什么叫傳統,貴族至少還知道尊重傳統。要是奧蘭治親王統治,肯定不會是這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