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一笑,贊道:“行啊,連這個區別也能分清楚,足見你對天朝的了解程度,遠勝于那一票各國大使啊。你放心吧,我幫你純粹就是為了履行當初的諾言。我對俄國也沒有什么太大的要求,而且你知道的,我是個很實際的人。我不怎么太相信外交承諾。”
最后一句話,漢尼拔倒是深信不疑,他可太清楚搞外交的風格了。當初在日本干的那些事,如今對日戰爭已經結束,早已傳為了佳話,這種人哪能相信什么外交的承諾?
一句句都是利益。
這句話雖然顯得劉鈺像是個言而無信的小人,可反倒讓漢尼拔放心了,沖著劉鈺施施然行了一揖禮,鄭重道:“我對鯨侯,只余感恩,亦無什么怨恨。我相信,公主會延續我教父的路走下去,她的心中渴望一個強大的俄國。而去大順的這些年,我學到了很多東西,或許可以幫得上他。”
“以往,我最多也就是做個要塞工程師、記錄秘書,或者做軍需總長。但我見識到了大順的朝堂,我想俄國需要更加集權。”
“在法國的時候,伏爾泰曾說過,世界上最完美的制度,就是開明的君主制。我的父親開創了十四等文官體系,但卻沒有將其全部完成,我想我可以借助從天朝那里學來的經驗,幫助公主完善它。”
這本是感謝,劉鈺卻搖搖頭。
“算了吧。你辦不到的。俄國現在連俄語還未成型,語法尚且上不得臺面,甚至還未完成。你們欠缺的東西太多了,得先有個人把俄語的語法修辭弄出來、正規化。然后還要削弱貴族力量,開辦學堂、設置文官體系……哪一樣都不容易。”
“這種改革的水很深,你把握不住。聽我一句勸,路要一步一步走,步子大了容易扯著蛋。我跟你說,如果政變成功,伊麗莎白當了沙皇,她的任務,是完善君主集權到法國的程度,而不是一步到位直接弄成天朝這種朝為寒舍郎、暮登天子堂的狀態。”
“我這也是為你們好。說實在的,中俄之間日后基本沒有沖突了。該解決的事,都解決了。”
“我是真心盼著你們西進,成為讓歐洲顫抖的俄羅斯的。但步子要是邁的太大,可能就會延續從彼得大帝駕崩之后這二十年間革命、革革命、革革革命、革革革革命的狀態。”
劉鈺心想,鐵路出現且修過松遼分水嶺前,肯定是沒有沖突了。火車修不過松遼分水嶺,北進拓地就不現實。大順又沒有始皇帝那本事,鑿開松遼分水嶺弄條運河。
有和你們沖突的軍費和精力,投在南洋印度事半功倍。老子慢慢琢磨蒸汽機車,早晚都是我們的。
有這功夫,你們俄國也使使勁兒,往西邊擴,把歐洲攪成一鍋粥。或者往南邊打,跟突厥蠻子死磕,怎么不比往東邊懟你們現在根本懟不過的大順要強?
北上和南下是沖突的,大順是鐵了心要組建俄、法、中三國同盟的。不管誰是德國,都會和英國站在一起,做夾心餅干下的英國馬前卒。
早和解,勝過晚和解。
不過,現在說你多半不信。
但等到我下南洋的時候,那就比說一萬句都有用,到時候你自會明白,大順的戰略方向到底是哪。
漢尼拔此時也沒有反駁劉鈺,甚至內心也贊同劉鈺的說法,心想俄羅斯現在還缺一個造小篆的李斯呢,真要走到大順這一步,真的確實有些難。
“鯨侯,你是一個追求利益的人。你幫我,到底是為了什么?或者,你根本不是在幫我,只是借助我完成這場政變?我即將回到彼得堡了,我想,一切都可以說清楚了吧?”
劉鈺笑道:“你愛信不信。我真的只是履行十余年前我的承諾。你既把在法國學的東西都教給了我,我一般來說不會做那種說話不算話之人。至于說要求,你大可放心,我不會提任何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