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絲毫不在意明確地告訴貝斯圖耶夫,劉鈺在這場政變中出力頗多,甚至算是雪中送炭。
這不是什么秘密,就算有人說不是、沒有、巧合,也不會有人相信。
況且,外國勢力干預,本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歐洲一大票本國語言都不會說的國王呢,伊麗莎白最起碼還會說俄語呢。
貝斯圖耶夫雖然不是很喜歡法國留學出身的漢尼拔,但對漢尼拔在大順得到的第一手情報還是確信的。
平定準噶爾一戰,之前的一些特使也注意到了大順戰術體系的變化,實際上俄國陸軍內部也早就感覺到了這種戰術的克制性。
否則也不可能在界約問題上做出那么大的讓步,因為確確實實打不過。
可問題是,劉鈺說“要理性”,這實在是個再簡單不過的要求了。
難道說,他覺得,俄國可能出一個完全不理性、甚至腦子有問題、完全不重視俄國利益的沙皇?
他又沒見過即將打崩普魯士后下令退兵的彼得三世,自然是覺得劉鈺說的“理性”二字,有些扯淡。
貝斯圖耶夫考慮了許久,回答道:“陛下,這件事要分開來看。”
“要維系中俄之間的和平,和唆使俄國西進擴張,其實并不是一回事。”
“唆使俄國西進擴張,可以維系中俄之間的和平。但維系中俄之間的和平,并不需要唆使俄國西進。”
“這件事,我覺得,劉鈺的重點,是唆使俄國西進,而不是維系中俄之間的和平。”
“可是……沒有理由啊?歐洲距離大順太遠,俄國西進,對大順并無影響,大順不是法國,他們根本得不到任何好處啊。”
貝斯圖耶夫隱約覺得,劉鈺支持政變的原因,不是為了“中俄互不侵犯”,而是為了“讓俄國西進”。
這里面看似是一回事,但仔細想想,卻分明是兩件事。
如果是為了支持俄國西進,那就解釋得通了,劉鈺為什么熱衷于扳倒掌權的德國派。
可這個問題想清楚,新的問題也隨之出現。
俄國西進,對大順有什么好處?
跳出西進是為了東方平靜這個“看似合理”的陷阱思維之后,這件事反而變得更加撲朔迷離起來。
一開始中法同盟,所有人都認為,這是大順為了組建一個以法國為軸心串聯在一起的,中、法、土、瑞四國反俄同盟。
但現在想想,這似乎就又有些不太合理了。大順這邊雖說在界約問題上開口挺大,但也不過是一些準噶爾部的舊地,甚至都沒有涉及到俄國人看重的毛皮區。
瑞典倒是對俄開戰了,按說,大順要想幫瑞典、削弱俄國,是應該支持政變。
以政變制造混亂。
但問題是,大順的政變方向,非常詭異,根本就不是照著制造混亂去的。
而是生怕俄國出現了混亂一般,從扣押、監視到登基大典,一條龍服務,整場政變對俄國而言,不但沒有造成混亂,反而還撫平了以往的混亂。
這位大順的侯爵連一條龍服務都想好了,難道不知道讓政變“亂七八糟”,甚至出現了新黨、舊黨、德國黨、俄羅斯正統派的內戰,才算是削弱俄國嗎?
這場政變,本身也就說明了,大順其實根本不在意俄國,甚至都沒覺得俄國是個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