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真要是掰開了、說明白了,在朝堂上肯定是引發相當多的不滿的。
雖說大順已經禁教了,但之前百余年的鋪墊,天主教傳教士基本壟斷著中西交流,荷蘭的名聲真的是臭到不能再臭了。
再加上諸多前科,真較真的話肯定有人嚷嚷著要斷絕對荷貿易。
voc從法理上說,與其說是個公司,其實更像是一個荷蘭的附屬國,或者更確切點,是藩鎮、節度使。
可以有軍隊,能自己定稅收、能自己開展外交。
如果是東印度公司朝貢大順,荷蘭不但沒丟面子,反而面子大漲:這算是和東方那頂最華麗的皇冠平起平坐了。
不過這都不重要,劉鈺的本意也不在意這個虛名,只是故意把話說得透徹點,為日后打下一個基礎。
真要是到了普魯士背盟、英國荷蘭全面對法宣戰的那一天,怕就怕奧蘭治派這邊沒有足夠的“政治敏感性”,不懂得利用這個機會。
劉鈺在等的機會,是外部條件。
奧地利一旦接受了英國的調停,先割了西里西亞和普魯士停戰,英國和荷蘭一定會興奮起來,少了普魯士,一起打法國,那還不是全力以赴?
但只靠這個外部條件,奧蘭治派想要上臺,還需要機會。那就是即便普魯士背盟私自媾和,法國打奧地利、荷蘭還是很輕松的。
正常來說,只有攝政派們被法國毆打一頓,荷蘭本土受到威脅,荷蘭民眾才會絕望中讓奧蘭治的威廉“黃袍加身”,帶領荷蘭的軍隊戰勝法國。
但,那可就晚了。怎么也得個三五年,而且變數極大。
所以他要借助這個外部條件,在內部為奧蘭治派創造機會。
現在看來,七省執政官是個火坑,奧蘭治派不想往里面跳。
一則普法同盟高歌猛進,現在入場堅定站英國,那是腦子有問題。
二則俄國的事,現在還處在迷霧之中,各國都在猜測劉鈺和法國大使,到底與俄國女皇達成了什么協議。
這就是劉鈺要找的時間差。
一旦俄國女皇那邊展示出了她的治國政策,并不會遷就法國,各國都會明白劉鈺可能被女皇“耍了”。
而且要是普魯士在背盟單獨媾和,這時候的七省執政官可就不是火坑了,而是一個完美的寶座,攝政派也不傻,局勢一變他們就要對法強硬起來。
沒有劉鈺給奧蘭治派創造一個內部輿論的機會,奧蘭治派想上臺也不那么容易。
現在他把這個“國體榮譽”問題直接說清楚了,就是在給奧蘭治派送將來煽動民眾情緒的彈藥。
一旦外部局勢有變,就要趁著奧蘭治派親英、可以比攝政派更早知道普魯士接受了英國斡旋的機會,讓奧蘭治派看到機會來了,借著“朝貢貿易有辱國體”這個重磅彈藥,一舉踢開攝政派。
到時候,局勢有變,奧蘭治派就從現在的“不想上臺”,變成了“想要上臺”。
而局勢有變的話,攝政派也會立刻成現在的“騎墻兩不得罪”,變成“為了荷蘭的榮耀,強硬地對法宣戰”。
這時候自己創造的這個輿論大炸彈,就能幫助奧蘭治派搶先一步。
只是,現在,本廷克伯爵對此不想發表任何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