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普萊克斯聽到劉鈺很高興,也很支持,忙點頭同意。
他一走,已經提前幾年來到法國“踩點”的威海系的“留法”人員,就趕忙來拜見劉鈺。
寒暄問候之后,這些先期踩點的人員,就劉鈺最關心的貿易問題,猛倒了一堆的苦水。
“科爾貝爾說:他過于強勢的國家干預政策,使得法國的商人只要有希望借助國王的一紙命令走捷徑,就不會去想著通過自身的努力卻克服經營中的困難。然而這些企業不可能不遭遇瞬息萬變的形勢,如果企業經營者陷入困境時自己不努力自尋出路,沒有哪一個權威部門可以越俎代庖、包治百病。”
“但他又說:法國的貴族勢力過于強大、教會勢力過于強大,與英國以及荷蘭完全不同。如果沒有強烈的國家干預、財政補貼、國營工廠、國家的計劃性投資,每年都會損失上千萬英鎊的財富于對外貿易上。”
“他很清楚強勢國家干預的弱點,卻也知道這是反抗英國荷蘭貿易入侵的唯一辦法。”
“科爾貝爾死了六十年了,可是至今他的這一套政策,對中法之間的貿易,還有嚴重的影響。鏡子、絲綢、蠶絲,天鵝絨,茶葉……這些東西,或是本國能生產的、或是有替代品的,法國都征收‘禁止性關稅’。用來保護本國工業。所以,法國人喝咖啡,不喝茶;所以,大順的絲綢,在法國賣不出去;也所以,法國自己的瓷器基本也能滿足需求。”
先來的人員搜集了不少這方面的資料,這些資料也算是一場專門尋找問題答案的方向:在威海時候,很多參與貿易的威海系的人心中疑惑的“中法之間的貿易額,為什么比丹麥、瑞典少那么多?為什么法國的東印度公司能破產重組好幾次?”
劉鈺的身邊,是他們從法國購買的一些法國本地生產的瓷器。
論質地,和大順那邊的瓷器,著實差了不少。
但外行看起來,已經是頗有東方風格了。
這幾個早幾年來到法國的威海系的人,從箱子里擺出了一件件瓷器。
一個彌勒佛、大肚子,開腿坐著身前有個大罐子的儲物罐。
一個釉彩圖案是幾個穿著漢服的家人,坐在一張八仙桌旁、拿筷子吃飯場景的瓷罐。
一個外部裝飾是一些中國小孩放風箏造型的鐘表,小孩子的發髻清晰可辨,只是鐘表的數字是羅馬數字。
這些,都是法國人自己燒制的。單看外表,味兒,已經很濃了。
“這是孔代親王自己開辦的陶瓷工廠,這不是真正的瓷,是假瓷。但看起來,已經像是那么回事了。在尚蒂伊城堡,假瓷廠就在那里。有了這些假瓷,法國人倒也不必從本朝購買大量的瓷器。”
“還有法國的絲綢,我們也去看過。綢布質量一般,但在關稅目錄里,絲綢屬于是‘禁止性關稅’的范疇,關稅高到外來的絲綢根本賣不出去。”
“所謂禁止性關稅,不是不讓進口,而是要以高額的關稅,造成實質上的禁止。你可以進口,只要你繳納百分之一百五的關稅、還能賣出去,那是你的本事。”
“前朝弘治八年,法國人就拿到了蠶種,那年,法國人攻下了那不勒斯,并且俘獲了一批養蠶人和絲織匠人。他們開始在本地養蠶,繅絲、紡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