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十五聽的津津有味,劉鈺終究多了幾百年的見識,認知世界的角度和方法加成,又有在大順上層摸爬滾打十多年的經驗,單就虛頭巴腦的戰略大局而言,水平實在不知道比凡爾賽宮的那些人高到哪里去了。
兩個人在小會議室里閉門聊了整整三天,出來的時候,卻沒有達成任何形式的條約。
然而越是沒有條約,沒有中法雙方的共同聲明,這場會面達成的共識怕也是更大。
而且,很可能很危險。
路易十五的心情非常愉悅,劉鈺的神情看起來也很高興,兩個人沒有發表中法共同聲明,卻一再重申了雙方的友誼地久天長。
在凡爾賽的不少外國大使,酸溜溜地表示道:“中法之間的友誼是如此深厚,以至于參覲的級別是大順使節團在歐洲各國的規格最為華麗的。”
“高傲的法國人,和高傲的天朝人,就如同彼此欣賞美麗的動物,繁瑣而華麗地展示著他們的禮儀,彼此向對方象征性地稍微彎折了一下他們高傲到僵硬的頸部。”
“一個是天主教的長女,一個是禁絕天主教、東亞反基督的領袖。雙方的友誼,竟能如此深厚。”
“每每看到法蘭西對稱贊自己對主的虔誠,都讓我忍不住替猶大喊冤——當然,某種意義上,兩者是如此的相似。猶大拿了羅馬人的三十枚銀幣,出賣了耶穌;法國人用人參拿來了中國人的三百萬銀幣,背叛了上帝。”
話說的再酸,對現實也沒有任何的影響。法國人當年都敢結成瀆圣同盟,和大順這個信仰“上帝”的國家結盟,又有什么不妥?
沒有人知道路易十五和劉鈺在那三天,都談了什么,包括法國的丞相弗勒里,所有談話的內容都高度保密。
而且在那次談話之后,雙方并沒有再舉行任何形式的正式會談。因為路易十五確信,45年戰爭結束后,大順會再派使節團來歐洲簽訂條約,到時候才是真正落實那些經濟、技術等合作細節的時候。
談話之后,氣氛一直融洽,而且輕松。
要么就是舞會、要么就是宴會、或者是讓劉鈺在法國各地轉轉、或是讓劉鈺和巴黎科學圈的人舉辦沙龍扯淡。
劉鈺在法國逗留了大約大半年的時間,直到法國的布拉格軍團在四面合圍中逃了出來、直到法國真的按照他構想的那樣全面轉入了戰略防御后,劉鈺才離開了法國。
去英國轉了幾圈,拜訪了一下牛頓的墓碑,看了看傳說中的飛梭到底是什么模樣、看了看英國議會的開會形式、收集了一下英國呢絨紡織業的技術、采買了一些科學類的書籍。
隨之于43年再度前往了彼得堡,斡旋了瑞俄之間的戰爭,警告丹麥不要插手瑞典王儲的事,否則將對丹麥東印度公司實行禁運。
在俄瑞和平之后,又借機簽訂了《俄、瑞、中三國亞州貿易武裝中立同盟條約》,改組了瑞典東印度公司,將俄國也拉進了瑞典和大順的東印度公司。徹底惡化了丹麥與瑞、俄之間的關系,也給英俄關系埋下了一枚釘子。
隨后他將大批的隨行人員、拐走的科學院院士、技術工具、一些招募的手工業人才都安置到了船上,讓艦隊等到季風吹起,和中瑞俄合作的東印度公司船隊一起返回。
他自己則帶著一些軍方的隨從人員,取陸路,從彼得堡出發,在俄國人的監視下拜訪了土爾扈特部。轉道去了鄂木斯克,考察了雙方界約和界碑的設定,制定了西北邊境的貿易口岸章程初稿。
由鄂木斯克南下入西域,考察了天山腳下的筑城和移民情況,去準部的手下敗將的部落走了圈,告訴那些人自己還活著、身體倍棒。
然后過河西走廊,踏著漢唐西域使節的舊路,趕在艦隊抵達之前,返回了大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