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把東南亞面臨中國的威脅告訴了董事會,董事會能干啥?阿姆斯特丹省最新的戰列艦,論年紀我得叫聲叔叔,就這,告訴了又能怎么樣?
老子從當年抓到了你們阿姆斯特丹海軍學校的畢業生白令的時候,就在準備下南洋了,準備了快二十年了。真當老子之前打不過?
不過是考慮戰爭該如何結束而已。
老子現在是樞密院副使,不是楞頭的領兵將軍了,怎么打仗根本不該是我該考慮的事,更多的要考慮怎么結束戰爭。
跑我這里邀功,你不愧是當過總督的,這官面上的說話技巧,倒是不弱。
但伸手不打笑臉人,瓦爾克尼爾看似在那倒苦水一般地夸獎過后,劉鈺笑道:“移民錫蘭的事,你確實也算是有功的呢,當然,對天朝而言。”
“但說實在的,朝廷拒絕遣返回福建、我派艦隊來南洋讓你們不敢屠殺,除了移民錫蘭,還有別的辦法嗎?”
“我倒是想讓你們把他們移民到開普敦,可你們也移不起啊,對吧?真要是你當是能說服董事會,把六萬華人移民開普敦,哪怕能活兩萬,等我回朝,便可起奏陛下,封你個好望侯了。”
這話看似是諷刺,可實際上劉鈺說的還真是真心話。莫說六萬死的剩兩萬,就算剩一萬,在大順這邊按照歸降的“藩鎮諸侯”級別,封個侯爵是不成問題的。
瓦爾克尼爾無奈地苦笑一聲,只覺得劉鈺在諷刺他,半晌道:“無論如何,恐怕后世的人們是無法理解為什么非要移民錫蘭的理由。如您所說,殺也不能殺,唐人還發動了起義,蔗糖業的過剩危機之下,除了移民錫蘭,還有別的辦法嗎?”
“但是,后世的人會注意到這一點嗎?他們只會記得,是我主持的移唐人到錫蘭的計劃。”
“貴國之前穿過馬六甲,去印度支援法國東印度公司的艦隊,其實并不是與英國開戰的,而是攻取錫蘭的,對嗎?”
算算日子,此時科倫坡多半已經被攻下了,劉鈺也不隱瞞,笑著點點頭,又道:“可就算明著告訴你們,你們又能怎么樣呢?打個特拉凡哥爾都能輸的VOC,不再是當年力壓西葡、對戰英法的VOC了。”
“你們的時代,結束了。阿姆斯特丹作為歐洲金融中心的日子,可能也要結束了。你祖上也闊過,當然現在也不差,公司高管,整個七省地位都能排進前五十的人。你對阿姆斯特丹的命運,怎么看?”
對此說法,瓦爾克尼爾很是贊同。他家里祖上當然闊過,當過阿姆斯特丹市的市長,而且肯定是大商人出身,否則根本沒機會成為東印度公司的高層。
說是七省地位能排前五十,倒也基本可以這么說。
東印度公司失去了東印度,這會引發一場遠比南海公司事件和密西西比公司事件更大的金融風波。
然而,瓦爾克尼爾有些不太理解。
劉鈺很清楚這么做的后果,也很明白金融家的選擇。
然而,印象里,劉鈺對英國的印象很不好,而且好像有專門找茬英國的意思,伶仃洋發生的喬治·安森事件,就是個顯著的例子。
大順的盟友又是法國。
一旦阿姆斯特丹的金融中心地位崩塌,金融資本是寄生的,換個寄生體便是。便觀整個歐洲,最佳的寄生體,肯定是英國。
既然劉鈺明白歐洲金融市場的情況,也懂阿姆斯特丹股交所的一些事,而且還討厭英國。
那么……這么做的后果……瓦爾克尼爾心想,自己都能想到的事,眼前這位侯爵大人會想不到嗎?
對阿姆斯特丹的命運怎么看?瓦爾克尼爾心想,阿姆斯特丹已經與我無關了,我更關心的,是大順將來的貿易政策,那才和我的個人命運息息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