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鈺心想,知識改變命運,真是啥時候不過時。
這瓦爾克尼爾和那些被俘的艦長還不一樣,被俘的艦長放在許多年前大順海軍初建的時候,那肯定都是要聘為座上賓的。
但現在就算了吧。
瓦爾克尼爾就不同了,當了這么多年巴達維亞總督,從波斯到印度再到日本長崎商館的許多事,他都知道清楚。
雖說打死了這四百荷蘭人之后,后續整個東南亞的戰斗完全就是簡單模式了,慢慢把堡壘拔掉就是,也未必需要接受什么投降。
但戰爭是政治的延續,戰爭不是戰爭的目的,最終要實現大順對東南亞的統治,還是需要一個對東南亞的情況知之甚深的人。
這時候也不怕什么詐降之類的話本小說里才要提防的東西,對瓦爾克尼爾的選擇,劉鈺稱贊了三個字。
“聰明人。”
瓦爾克尼爾心想,自己的聰明可不只是投降獲得大順的保護這么簡單,而是自己的家學淵源,讓自己敏銳地嗅到了投機的商機。
發財在哪都是發財,賺的錢都是金子銀子,全世界通用。這么好的機會,若是錯過了,要后悔萬年。
當年南海泡沫的時候,聽說牛頓那樣的杰出人物還賠了三四萬兩銀子。可眼前這個機遇,就是傻子來了,只要抓住這個風口,也能賺到錢。
“侯爵大人夸獎我是聰明人,是說可以答應我的條件嗎?”
瓦爾克尼爾也不急于詢問大順關于東南亞香料的貿易模式問題,從剛才的對話里他已經聽出來劉鈺在貿易政策上的激進想法,此時還是先解決這件事再說吧。
“當然,我完全可以答應你的條件。但有一點需要說清楚。”
“馬六甲,不在這個體面投降的范疇之內。我也不需要你以總督的身份讓馬六甲的駐軍投降。”
“我希望,在馬六甲舉辦一場表演戰,邀請南洋各國的土邦、蘇丹們觀看。當然,也需要邀請一些和你一樣的荷蘭人觀看,他們看過之后,可以返回阿姆斯特丹,讓你們的奧蘭治親王做出正確的、不沖動的、不愚蠢的決定。”
這一點,是瓦爾克尼爾沒想到的。
但聽了之后,以他多年總督的經驗,還是立刻明白了這里面的政治考量。
荷蘭人在東南亞統治的穩固,靠的是百余年來戰無不勝。荷蘭人打了一百五十年的威望,可以為大順省卻很多的麻煩。
既然東南亞各邦都已經習慣了荷蘭人的統治方式和存在程度,如今易手,真有那么點“為他人作嫁衣裳”的感覺。
大順要的,不是荷蘭人修好的那些城堡。
大順要的,是這一百五十年間,東南亞各國對一個強勢的殖民者存在的習慣,以及扭曲的半殖民地的心理狀態。
這才是大順真正想要的“嫁衣”。
荷蘭人修的那些破城堡,意義真不算大。
這幾年,東南亞的上層已經別荷蘭人馴化完成了,上層反抗的事越發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