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的巨富,不一定是資本主義萌芽的資本家。
在劉鈺看來,連富光肯定不算。
哪怕如連富光這樣的人,在爪哇開礦、辦種植園、買地搞稻米種植賣大米,劉鈺都絕對不會想著把他們遷走。
但他干的這些行當,給他扣個資產階級的帽子,他還真不配戴。
如今大順既下了南洋,最起碼,包稅要取消、印錢那更是別想,走私、賣人這些,當然也不行。
其實他們留在南洋,也只能被迫轉型了,不可能再用以前的方式賺錢了。
不過,他們都完成了第一桶金的原始積累,至于怎么積累的,那就不用細究了,既往不咎嘛。這個時代,第一桶金哪有多少干凈的。
劉鈺是希望引導他們,將他們賺到的第一桶金,投到他希望這些人投的地方。
而在朝廷內部,或者說劉鈺說服皇帝的方向,朝中也有人逐漸認識到了民間資本的好處。
從最開始的以商控蒙,再到對日戰爭,再到蝦夷開發、鯨海移民,靠朝廷出錢搞強制移民,朝廷根本出不起這個錢。
就像是西域移民。
因為交通不便、資本無利可圖,只能是朝廷出錢移民。自從西域之戰結束,皇帝對移民到底要花多少錢,實在是有了個非常肉痛的了解。
但幾乎同樣遙遠、蠻荒的蝦夷、鯨海,因為有利可圖、海運交通相對方便、貨能賣出去,雖然開始移民的時間比西域晚,但移民人口已經逐漸超過了這幾年往西域的移民。
朝廷沒花一分錢,使得蝦夷、鯨海華人日多,這在皇帝看來都是實打實的好處。
此外,劉鈺雖然一直很小心,不去觸碰諸如紡織之類的可能對小農產生巨大沖擊的產業,但是采礦、冶金、熔鑄、玻璃等一些對小農基本沒有沖擊的產業,這幾年也逐漸發展起來。
每年都給朝廷帶來了不少稅收,譬如玻璃等產業,變通一下英國經驗:英國是對原材料征稅、大順這邊是對成品玻璃、鐵器等征稅,而且大型作坊相對而言也不容易逃稅,確確實實讓朝廷看到了利益。
這些都需要大量的民間資本投入。
皇帝當然考慮過商人的威脅,所以他把劉鈺的這一套方案,稱之為“豬圈養豬”。
利用長江口的特殊地理位置,以及發展起來的海軍、海運等優勢,以長江口為中心,讓資本對周邊進行輻射。
投資者“圈”在松江府。
松江府外,朝廷還駐扎了一支野戰部隊。
海軍艦隊只要順風,一旬之內就能從威海衛軍港直接炮擊松江府。
加之對日的貿易公司總部、嘗試著收股票印花稅等,都是在松江府先行的,那里經過將近二十年的發展,商業和投資氛圍已經相當濃厚。
所以,皇帝希望變通一下《遷茂陵令》的做法,讓南洋的巨富們,帶著他們的原始積累,去松江府“圈”住。
可以投資、可以興辦產業,但不管怎么跳,旁邊駐扎的兩萬野戰部隊、威海衛的幾十艘軍艦,都可以讓皇帝確保萬無一失。
這也算是劉鈺和皇帝之間的一種默契地妥協。
皇帝許可嘗試一下民間資本的力量;劉鈺給皇帝了顆定心丸:強勢的海軍和軍改后的野戰部隊,一旦皇帝不想要了,那就一夜之間全都毀掉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