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關于皇帝自己錢袋子的事,皇帝也根本不準備通過朝會討論。討論肯定就要吵架,又要搞天朝的儒家政治正確,拿政治正確說話,也真的是沒辦法反駁。哪怕皇帝自己不信,但不得不假裝自己很信。
皇帝自己的能力也就有限,不可能什么都懂,對這種沒碰過的事,還是更愿意交給劉鈺去闖一闖,看看情況,以后再定。
這也算是劉鈺告訴牛二,只管放手去干的底氣。
這一次面對連富光等人,劉鈺直接用遷茂陵令做比喻,也算是不可能更改的最后通牒了。
找誰求情都沒用、況且他們也找不到什么在朝中有地位的人。
耐著性子將朝廷準備他這些人怎么辦的細節說清楚后,連富光等人心里雖然仍舊不爽,但多少也算是能接受了。
按劉鈺說的,他們的地產什么的,都會拍賣,讓他們拿著銀子和家產,去松江府住。
在那里,可以繼續投資,繼續做生意,甚至還可以在南洋投資興辦種植園之類,但就是不能將家族搬到別處了。
而且相對來說,松江府算是此時大順這邊政策最為特殊的幾個府縣之一了。江南魚米之鄉,相當富庶,也不是什么蠻荒之地,更不是真的像是遷茂陵一樣,給他們弄到陜西之類的窮地方。
劉鈺也講了一下關于對日貿易、漕米運輸、開發蝦夷等一系列民間資本參與的商業活動,聽起來好像也還行。
當然,如果能不走、不離開他們根基所在的南洋,是最好的。
但這顯然不可能,連富光也知道何時該進退,雖然對未來仍舊惴惴不安,可也只好叩謝,不得不接受。
劉鈺寬慰道:“你們有錢,去哪不一樣?江南好地方,美食美姬也不缺,還不像是巴達維亞這么熱容易得病,而且還有投資發財的機會,如何不強于在巴達維亞?”
“我也不妨告訴你,你留下來,并無好處。一來包稅是不可能的,二來你們干的很多產業,朝廷也是不允許的。那你說你留下來能做什么?地又沒處買,貿易估計日后巴城也日漸蕭條。”
“蔗糖產業,這幾年我看是難了。日后好了,你自在松江投資,募股興辦,亦非不可。”
“朝廷愛不愛你們的錢?當然是愛的。但朝廷也不是那種守著錢財舒服的守財奴,要錢是為了花。”
“有些事,只要目的達成,朝廷花錢、你們花錢,有甚區別?無非就是一些賠本的買賣,你們不可能投錢,比如讓你們去西域買地,雇人移民,你們去嗎?你們肯定不去。”
“但去往鯨海移民,捕魚捉蝦,搞海產,賣與倭人,你們投錢不?若能得利,肯定是樂意投錢的。”
“可對朝廷來說,要的就是鯨海移民漸多,使得朝廷控制得住。你們出錢、朝廷出錢,對朝廷來說,當然希望你們出錢。”
“還有就像是興辦作坊,容納流民做事。朝廷當然不希望無業流民遍地,但朝廷要么官辦、要么效仿宋時制度都編入軍中仍舊是做官辦工人,以前朝經驗來看,也不是很好。”
“是以你們不要擔心,也不要覺得這是羊入虎口。真想吃你們,在這就吃了,何必還要去松江吃?”
“況且你若是去了松江,便知比你們巨富數倍者,何其多。你們這點產業,算個啥嗎?松江好多是搞對日貿易壟斷的、搞漕米運輸的,哪一個不比你們這點產業大?他們都不怕,你們怕什么?”
或是寬慰,或是恐嚇、或是講道理,劉鈺盡可能不用那么粗暴的方式來解決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