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粗暴的話,雖然遷走的目的也能達到,但遷走之后讓他們相信朝廷、大膽投資,而不是去買地耕讀的目的,就達不到了。
按個罪名抄家倒是簡單,但抄出來的金銀到了皇帝手里,有多少是用在殖興產業上,那就難說了。
連富光心里仍舊惴惴,這時候也只能道:“若真如此,我等也愿意聽從朝廷的安排。其余田產之類,皆可拋售。但這祖宅,還請大人高抬貴手。我只盼安排一些老家人在此看守,時時祭掃。”
劉鈺笑道:“你也不必想著如同被流放一般,又不是不準你們回來。朝廷早有規定,身家巨富登記在冊者,出海也不是不行,但兩年之內是要歸來的。所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是有信心的。”
“到時候,你手里的錢多半換成了股票、債券,去到別處這都是廢紙,自會主動長留。”
“你們真要跑,也沒地兒去啊。對吧。去歐洲,你們雖懂荷蘭語,但終究是外人,且不說你們給朝廷納投名狀奪下了巴達維亞,便沒有此事,去了也是受人欺壓的。”
“讓你們遷走,我早就考慮過,你們遷走的抵觸不會太大。只要說清楚了朝廷的政策,免了你們各種陰暗的猜測、不安,其實真的沒什么。”
“你之前說,你不算豪強。這么說,倒也不全錯吧,畢竟你們不是漢代的那種豪強,土地數萬。你們主要還是做生意,手里的資產多半還是流水、現金、債務。而土地什么的,在荷蘭人的統治下,你們也不會多。”
這話倒是說在點上了。
這些人不算是地主階級,他們其實土地等不動產,并不多。包括糖廠之類,這幾年不怎么賺錢,也都是包租出去轉手了。
他們算是殖民統治下的一個特殊的階層,說是買辦吧,又不是;說是狗腿子吧,好像難聽點。
總之,他們的大部分收入是依附于殖民政府的統治的。
劉鈺要在爪哇大刀闊斧地動土地問題,動的也不是這些華人,而是當地的土著貴族,和這些巨富華人的關系也不大。
整日說什么資本主義萌芽,劉鈺也算是搞一場“拔苗助長”。
連富光也沒想到劉鈺這樣的朝廷官員,居然能想到這一層面,見劉鈺說的在理,也終于稍微放心了。
“鯨侯說的沒錯,我等的田產確實不多,至于糖廠之類,如今也不賺錢,正要賤賣亦可。”
“鯨侯既連知這些底細,我等也安心了。若去了松江府,真有投資的渠道,我等當然也愿意發財。按鯨侯說,亦算是為朝廷出一份力,達成朝廷的目的,我們也賺了錢,這等好事,使我們之前多心了。”
“我等這就回去,將各自的田產、糖廠等地契呈上,一切聽從朝廷的。”
說是這么說,心里卻想,不聽也不行啊,看朝廷這架勢,能讓我們帶著錢走就不錯了,還想什么田產土地?
說是拍賣,真要是朝廷收歸官有,難不成還要哭鬧要回不成?還不如識相點,主動交出來,若是能給幾個錢便給;不能給,那就賣個人情,送于朝廷便是。總比到時候被人壓到衙門,安個罪名拿走好吧。
他這個甲必丹這么一表態,剩余的雷珍蘭也只能跟著連富光一起表態,只說這就回去將田產地契都拿來,不日就按照朝廷的法令,遷到松江府。
臨走之際,劉鈺又說了一個讓他們徹底安心的話。
“若辦,就要從速。朝廷既得了南洋,這香料之類的總得賣出去。說不定,也會效荷蘭人的辦法,搞個壟斷專營的公司,到時候定是在松江府募股的。你們若是去的晚了,只怕失了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