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欗一看這架勢,再想著剛才劉鈺說的那么古怪的、他難以理解的話,便知道要談的肯定是大事。
果然,當劉鈺說出了他的全盤計劃后,坐在那的李欗徹底被驚住了。
自己的眼界,不過是南洋,哪里想過劉鈺這邊要搞這么大的手筆?
攻占南洋、毀掉荷蘭東印度公司、再重組荷蘭東印度公司、奪印度、遏英國、控制海上貿易鏈……
若能做成,那可真的是千秋功業了!
李欗坐在椅子上大口地呼吸了幾次,穩住了砰砰亂跳的心,內心也是無比激蕩。
不管這事能不能做成,自己能參與到這么大的事中來,那也足夠壯懷!
“這……這……”
連說了幾個“這”字,李欗還是不能完整地說清楚一句話。
再想想之前覺得惡心的連富光等人,心想那些人又算得了什么呢,怪不得鯨侯根本不和他們一般見識,原是要辦這么大的一件事!
“殿下,且先穩住心神。此事絕密,萬不可對外人提及。除非陛下,否則誰也不行。”
李欗盡可能穩住心神,連連點頭道:“是的,是的,除了陛下,我定是誰也不談。可是,這事兒……這事兒……”
使勁兒咽了口唾沫,終于憋出了一句完整的話。
“這事兒,鯨侯有幾多把握?”
劉鈺伸出五根手指,盡可能平淡地道:“五成。這五成里,包括我前些日子去歐羅巴參與的兩場政變、包括我對阿姆斯特丹那些金融家心態的把握。若只是與荷蘭合作,倒有十成的把握。”
“但與荷蘭人合作,對于整個計劃來說,也只是一半而已。”
“就像是安汶的香料,荷蘭人封鎖的厲害,使得當地人只能用香料,換荷蘭人的大米。”
“如果今年我們不去收香料、不去送大米,那么只怕島上要餓死許多人。”
“如果我們的海軍封鎖不嚴格,英國人一定會抓住機會,去那里收香料。”
“如果英國人拿到了香料,荷蘭人的那點渠道就無意義了。我們與英國,是沒辦法合作的,除非我們準備讓印度都成為英國的。”
“別看我對法國的杜普萊克斯評價頗高,但說實話,他有能力,但他是法國人。法國的海軍在印度,根本就他媽是個擺設,法國人必敗無疑。”
“印度現在簡直堪比五代十國之亂,各地節度使藩鎮割據。真要是讓英國成了事,就在天朝錫蘭的家門口,有這么個西洋強國,那可真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高臥酣睡了!”
李欗低頭順著劉鈺的思路仔細想了想,終于明白劉鈺之前說的那句“收來之后扔海里”是什么意思了。
聽起來,像是瘋了。
但若站在更高一點的角度去看,不但沒瘋,而且似乎是唯一解。
這,就需要大量的錢。
于是,李欗也就理解了,為什么劉鈺對這些南洋巨富如此寬容,不管他們的錢來的有多臟,都來者不拒。
因為,確實需要大量的錢。
甚至,這錢第一年不是用來盈利的,而是用來賠的。
李欗想到了劉鈺跟他講過的當年奧斯坦德公司的茶葉事件,荷蘭東印度公司瘋了一般砸錢,賠本賣茶葉,靠著雄厚的資本壓價,最終打贏了這一場壟斷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