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看來,這件事,似乎也差不多。
要砸錢,才能砸出來壟斷地位、才能把競爭對手砸死。
而如今,大順這邊還有一個優勢,那就是控制了原產地。所要做的,只是保證在與荷蘭的條約達成之前,砸錢保證香料產業不衰落,不影響兩年后的產量,不給競爭對手鉆空子的機會。
針對壟斷,劉鈺一語道破。
“想要壟斷,便要舍得賠錢。賠錢,是為了將來賺大錢。這還只是個開始,不但今年要賠錢,等過幾年穩定下來了,銷路打開了,還得再賠一次,把葡萄牙人在南美的香料種植產業徹底搞垮。”
“荷蘭東印度公司老了,老的徹底失去了進取心。我們還年輕,不應該學荷蘭人這般老氣橫秋,甚至于坐在家門口收錢。我不喜歡。”
“殿下亦是年輕人,當有這股闖勁兒。這一次,我急需殿下的支持,因為海軍這邊要花大力氣,防范今年的走私、防范英國人鉆空子。”
“英國走私販子,真的是無孔不入。荷蘭人頭疼、西班牙人頭疼,現在終于輪到我們頭疼了。”
李欗心想是了,確實需要海軍的鼎力支持才行。
但許是劉鈺對英國太過焦慮,李欗跳出了這個焦慮,忽然想到一個辦法。
“鯨侯,我記得你說過,因著本朝禁止鴉片煙,所以英國東印度公司有法令,禁止公司在冊的船攜帶鴉片是吧?”
劉鈺一怔,不知道李欗怎么忽然想到了這個,下意識地嘲諷道:“并沒有什么用。公司的船是不攜帶,可是他們搞批發啊,批發給小販子讓他們運,那還不是一樣?”
李欗一拍手道:“哪怕只是個形式,但也可以看出來英國人行事是有顧慮的。如今英法正在印度交鋒,天朝已得了錫蘭,又有艦隊。既如此,何不用計?”
“計?計從何出?”
“緩兵之計!”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李欗這四個字一說完,一下子點醒了劉鈺。
果然,李欗道:“香料是塊肥肉。鯨侯設想的,與荷蘭人合作,這是妙筆,劍走偏鋒。”
“既如此,何不以此肥肉相誘?行緩兵之計、使得英國人投鼠忌器?”
“便說荷蘭人走了,這香料總得賣出去。對吧?”
“能賣的,就這么幾家。何不如那些輕浮女子釣男子一般,使他們仿佛隨時能吃到,那又差一點吃不到,便可使得他們覺得好好表現便可吃得到。”
“到時候,英國人必要約束手下,暫時先不得走私,以免天朝借機不給英國人吃香料的機會。”
“而且,亦可將香料拿出來,叫幾家分一分。譬如英國分一些;法國分一些;瑞典分一些;丹麥分一些;葡萄牙分一些……如此種種,既不多,也不影響后續的計劃。而且,還能回收一部分本金,至少,還能維系一下香料產業這兩年不至荒廢。”
“一旦與荷蘭人的合作達成,一腳將他們踢開。便如輕浮女子釣了許久,忽說自己早就有心上人了,這不就得了?”
“除如此好處外,還有一處好處。”
“給荷蘭人施加壓力,讓荷蘭人知道,天朝未必非要與他們合作。”
說罷,李欗笑道:“鯨侯這不是當局者迷,鯨侯這是擔心一口通商、坐地收錢擔心的走火入魔了,一丁點都不想走這條路,是以一直沒往這個方向想。”
面對李欗的評價,劉鈺想了想,好像倒也是。自己確實是擔心一口通商入魔了……
尷尬一笑,便鄭重問道:“殿下對一口通商坐地收錢、和我設想的主動出擊奪占市場……此二條路,是何看法?你支持哪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