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剛才劉鈺的話已經說的相當清楚了,花著農民繳納的地丁銀和鹽稅,去給商人階層賺利益,除非大順是金融資產階級專政,否則這是絕不可能的。
眼看這些人都不說話,劉鈺嘆了口氣,心道真他媽的是爛泥扶不上墻。
“你們既不說話,我便說了。”
“我也猜到你們心里在想什么,但我要說一句:真要是坐地收錢,朝廷花的國庫銀子、用的國家的軍隊,那這好處憑啥要分給你們呢?”
“要說你們覺得朝廷就算這么干,也得找商人組建商行,領官商之地位,到頭來還得用你們做牙行、皇商。”
“可我要說,你們覺得本官是不懂貿易?還是本官自己干這事,干不成?是不是非得用你們?”
說罷,眼神頓時冷峻起來,在赴宴的眾人身上游走一圈,銳利無比。借著中央朝廷兩千年積累的威壓,讓在場的商人一個個渾身不自在。
除了兩年前習慣的威壓,還有劉鈺之前干過的那些事壓身,叫這些商人不得不認真思考劉鈺的話。
的確,真要是坐地收錢,朝廷干嘛還要用他們?
一個個均想著,之前鯨侯赴日本、搞貿易、又組建中瑞聯合公司,真要搞對外貿易,在場的哪一個比他對西夷諸國更了解?
若論商業手段,比起在場的這些人更是不弱。
確確實實,朝廷如今是完全有能力搞官辦壟斷專營的,而且完全可以繞開他們這些商行做中間商。
一些人從劉鈺的語氣中聽出了怒氣。
可也有一些人,卻覺察到了商機。
反向思維一番,便覺得這是好事。
如今朝廷不缺錢。
不缺關系。
不缺對西洋貿易的理解。
不缺航海術。
也不缺能組織大規模貿易的人。
什么都不缺,這種情況下,鯨侯仍舊說朝廷可以給眾商人機會,那豈不就是真的有機會了?
做過劉鈺的日語翻譯和日語老師的林允文,察言觀色之后,主動出面道:“鯨侯且息怒。鯨侯的本事,我們自是佩服的,誰人不知若是鯨侯主持貿易,定會大賺?”
“只是……這下南洋,雖不是前所未有之事。可是這如何貿易,卻的確是前所未有之事。”
“昔者,三保公下南洋,這南洋獲利,皆是將香料運歸國內售賣。如今許多年過去,南洋貿易一直不曾中斷,即便荷蘭人壟斷,香料貿易走私依舊不曾斷絕。這國內已無多少利潤增長的空間,自是要賣到西洋去。”
“此其一之不同于故事。”
“二者,圣天子仁慈、朝廷寬大,亦給我等發財機會。這又與三保公下西洋之時不同。”
“前后無故事可鑒,便只能放眼如今。”
“然而,不論荷蘭、英國之東印度公司,雖有可取之處,但卻與天朝制度不合。”
“兵者,非圣人不可用。”
“政者,非天子不可制。”
“我等不過商人,焉敢野望東印度公司之兵、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