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大量的美洲白銀涌入,大順的糧價從明末開始,出現了一波持續上漲的趨勢。
尤其是當年劉鈺去日本送稻米換貿易許可證的時候,松江府也遭了那場波及東海沿岸的大災,以至于大米最貴的時候,達到了4兩6錢銀子一石。
這700多石稻米的租子,就是3000兩銀子。
可是,隨著大順航海術的進步,天文學的進步,造船術的進步,以及大量的白銀收緊進行投資,還有東北蝦夷地區的開發、遼東鐵礦京畿煤礦的投資、靠海產煤地興辦玻璃廠等資本轉移等等等等緣故,這幾年松江府的米價可是降低了許多。
歌謠里說的“東洋麥”,實際上是遼東或者蝦夷的糧食。
南洋米,也不完全是南洋的米,有一部分其實是臺灣的米。
松江又逐漸擠占了廣州這個對外貿易中心的地位,同時長江口地區還是試行漕米海運的出發地。
這都使得松江府擁有了得天獨厚的條件,糧價持續下降。加上朝廷對稻米進口免稅的政策,這幾年最便宜的時候,大米出現過一波七錢銀子一石的低價。
同樣的700石租子,最貴的時候,能賣3000兩銀子。
這幾年最便宜的時候,只能賣500兩。
3000變500,任誰都會抱怨。
這老士紳,又是個非常傳統的正統鄉賢。
收入除了租子,就是放點高利貸。
很正統,很老派。
所以,松江府工商業大發展,各種股份制公司如雨后春筍般出現,這老士紳認為這都是邪路,并不參與。
收租和放高利貸,才是正統。搞工商業、入股投資,那是異端。
于是,時代在發展,老人卻跟不上,自然而然也就感受到了糧價波動給他帶來的沖擊。
而且就算是給小農放高利貸,那也受到糧價的影響。糧價降低,佃農更加還不起貸款。
還不起貸款,本來稍微有點地,也都賣了。除了一身力氣之外,啥也沒有了。到頭來就是個債務奴隸,干活的收益也都歸來主家。
可糧價低,干活的收益就算全歸了主家,那也沒幾個錢。
這邊搞糧食貿易的,都是大買賣人,很多都是領著給朝廷運漕米任務的。這些商人反正也確實可惡,逐利貪心,每年糧食收獲季節,都會極力壓低糧價。
松江府的工商業確實在發展,但這些鄉紳階層們,也確確實實感受到了自己的利益受損。
如果沒有東洋麥、南洋米,他們當然是支持松江工商業發展的。
大量的人進入城里做事,需要的糧食也就增加。工商業發展,白銀多,需要的糧食又增加,糧食當然是漲價的。
問題是,大順航海術的發展有些快,二十年時間已經打破了“千里不販糴”的規矩。工商業是發展了,可是運輸業也發展了,糧食價格不但沒漲,反而落了一些,維持在一個八錢到一兩的空間內。
著實難受。體面的生活也日益受到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