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登記簿,隨便挑了一家附近村落收養女嬰的佃戶,便道:“正好去看看,也好知這松江府佃農的生活。”
松江府尹知劉鈺的脾氣,忙對那些急著要去通知的人道:“不要聲張。我等自陪著鯨侯過去便是,勿要叫他家提前知曉。”
按照記錄簿上的記錄,一行人出了城,便折向了附近一個村子。
慈幼院的人每個月要來探視檢查,是以輕車熟路。而在慈幼院做事,一來有銀子可拿、二來免稅免役,是以這并不是像純粹的福利性工作,而是一項需要擠破頭找門路才能干的事。
慈幼院做事的人領著劉鈺等人進了一家門院,只看門院,這和劉鈺在文登等地見到的佃農家里完全不同。
比之北方的佃農,只看這家的話,似乎這里的佃農比北方佃農的日子過得要好的多。
院子里有齊全的農具,甚至還有一頭小牲口。
進去的時候,家主人本以為只是慈幼院的人,可一見后面的官服,嚇得瑟瑟發抖。
好言勸阻之后,劉鈺笑著對松江府尹道:“若不是本官臨時起意,隨便點了一人,確信沒有什么騙人的把戲……我可真要懷疑你提前知曉了,給我安排演戲呢。我松江府的佃戶,若都能如此,還有什么可愁的?”
松江府尹忙笑道:“這既是鯨侯運氣,點到了這么一家。也是因為鯨侯之前種下的種,如今結了果。這不是松江府佃戶的常態,只是松江府的佃戶分兩種。”
“這兩種雖都稱佃戶,可卻全然不同。鯨侯所見的這家,恰是那種與別處不一樣的佃戶。”
“我雖不知,但略加猜測,卻也知曉。”
說罷,松江府尹便問農戶道:“你家里可是那種賣了地、不置實業,卻專門租佃種地的?”
這個只看家庭情況頗像是中農的佃農,連忙磕頭道:“大人說的對。小人就是那種賣了地、不置實業,卻專門租佃種地的。”
劉鈺微微一怔,松江府尹笑道:“鯨侯對這松江府的農村有所不知,這里面涉及到兩件事。”
“一是鯨侯興辦的海外貿易。”
“二便是朝廷將人頭稅攤入地畝,按畝課稅,不論人頭。”
“下官雖也希望治下百姓,佃戶都能這家人一般。但下官也不得不說,這家樣的佃戶,非是天朝常見的佃戶,實是松江府之特例,在松江府亦不算多。說他們是佃農,其實還是良農,雖不殷富,但也是中等之家了。這是……假佃農。”
“鯨侯可知,自將人頭稅攤入地畝之后,民間多有歌謠?”
“或曰:稅輕派重皆在畝,不如賣田以佃田;或曰:苦樂相形,佃強于主;或曰:稅壓小民無力抗,役加老爺不見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