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隨后劉鈺的一番話,讓皇帝對劉鈺的表現更加滿意。
“陛下既有圣命,臣敢不盡肱骨之力?只是臣不愿駐節江南,乞居京城。如今船只又快,只要每年去往江南數月,安排一些事宜。其余時候,還請回京以侍陛下。”
聽起來,這好像是說劉鈺不想離開權力中心。
但實際上,這話的意思,是說自己不想在地方以免尾大不掉,也不駐節,就是個跑腿辦事的,類似于前朝的巡撫就是了。不在地方駐節,大部分時候還是在京城,不會在地方擴張自己的勢力。
同樣的話,不同身份的人說出來,意義就不一樣。
文官怕離開權力中心,也怕諸如守孝之類的事,一下子三五年,回來風月無情人暗換、人非物也非了。
勛貴,尤其是軍事勛貴,沒吊事的話,卻最好不要去地方常駐,不然弄得盤根錯節,就算沒有皇帝也擔心。留在京城,大順的軍制也好、制衡也罷,勛貴在京城根本沒啥威脅。
就劉鈺現在這個尷尬的功勛、功勞、能力,真要是請為“南洋都護府大都護”,皇帝就不免不爽了。
留在京城,這就不同了。
皇帝如何不知劉鈺的言外之意,聽到劉鈺這又是在主動避開瓜田李下,笑道:“朕所慮者,愛卿未及弱冠,便已戎馬從軍,北征羅剎、西討準叛。如今大敵既除、南洋已下,朕覺江南風光好,又是一等一的好地方,正是讓愛卿去享受享受。”
“不過,愛卿說的,也有道理。雖這大敵已除、南洋已定,但是周遭事情卻還不少。愛卿又多急智,思路迥異常人,往往叫朕茅塞頓開。若愛卿真的駐節江南,常年不歸,若有大事,朕還真不知該問誰。”
“也好,那就讓愛卿辛苦辛苦,南北跑吧。”
“確實,此時與往時不同了。往時從京城至江南,來回少則三月、多則半年。如今往來,若順風相送,不過一旬。”
“若是往日,朕還是要愛卿駐節江南,督辦工商的。”
劉鈺主動給了個臺階,皇帝也順著這個臺階,按照一般的流程:先否定、再思索、最后肯定。這事,便是皇帝想要去駐節地方,可你自己不愿意,那皇帝便恩榮一下,同意你的意見就是。
趁此臺階,劉鈺又道:“感念陛下之恩。臣還有一不情之請,還請陛下恩準。”
皇帝倒是爽快,見劉鈺自己都知道退一退,笑道:“愛卿只管說。”
“回陛下。昔日臣與妻曾乘熱氣球,觀日暮云海,感嘆造物神奇,天下風光無限。其時,臣之妻欲再同游,臣曰:大事未成,身已許國,不敢置危墻之下,以免沒了為君國社稷效力之軀。”
“臣未及弱冠,便從戎出征。白山黑水、西域黃沙、東洋倭島、南洋海波,已歷廿年。”
“如今四海升平,國無大敵。臣以為,大事成矣。”
“臣不好吃穿奢靡,唯好世界風物、自然風光。昔日熱氣球之約,如今也該到兌現的時候了。”
“是以,臣請,每年或給臣假期,攜妻暢游名山大川……”
皇帝先是被這個奇怪的請求楞了一下,隨后內心微微有些觸動。
若是別人,倒像是宣泄不滿,示威于皇帝,示意內心不爽,有些事缺了老子便干不成,還不重新安排?
可劉鈺就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