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海軍加上陸戰隊,前日能突襲倭國登直接登陸圍城、昨日能直下巴達維亞迫使巴達維亞直接放低抵抗,焉知將來不會襲擾東南、隔絕漕運,乃成割據之態勢?
本來,南方就比北方富庶,如今又多了南洋,再有了海軍,若在斷了漕運,這天下難道不直接就被切斷了嗎?
這番進諫,在皇帝聽來,難免覺得有些老調重彈,頗像是當年劉鈺嚇唬皇帝西洋人以船隊進攻的路線,自己早已聽過了。
只不過,道理是老調重彈,可這大臣提出的解決辦法,卻著實讓皇帝“耳目一新”。
認為既下了南洋,天下再無大事,外部也無威脅,何不把海軍全都拆了?
一來可以省卻錢糧,縱不造艦,海軍每年的維護、訓練、養護、軍餉,都是一筆大數目。
裁撤海軍,把這些錢用來蠲免天下錢糧,方是仁義之道。
二來,也可防備海軍被人利用,用來造反。萬一真要是海軍截斷漕運,突襲京城,這天下誰人能敵?
三則,自古以來,天朝唯獨前朝永樂年間有一支海軍,其余時候,并無海軍,其余朝代不也是過的好好的嗎?哪個朝代,是因為沒有海軍而亡國的呢?
自古沒有聽說因為缺乏海軍而亡國的事,但卻知道因為橫征暴斂、征伐無度、窮兵黷武而亡國的,比比皆是。
如今既下了南洋,成歷朝未成之拓邊大業,這已經是遠邁漢唐了。
可漢唐的軍閥藩鎮好戰之禍,難道不也是因為漢唐的版圖太大的緣故嗎?
還不如把軍艦拆其大半,水手轉為屯墾軍,將船上的鐵炮放置于炮臺、銅炮融了鑄錢,節省的海軍軍費蠲免天下錢糧云云。
對此番進諫,皇帝既沒有怒斥大臣愚蠢,也沒有稱贊大臣遠見,而是以一種非常低調的方式,將這件事冷處理了。
他還沒傻到要把好容易傾力建出的海軍全拆掉的地步。但也不想用一堆政治不正確的話,惹朝堂的馬蜂窩。
他想的倒是挺好,覺得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海軍也和陸軍不一樣了、南洋也不是西域東北西南。
甚至功勛卓著的劉鈺,在朝中其實也根本沒有什么勢力,簡直就是個想捏就捏、想揉就揉的軟柿子。
劉鈺的勢力,或者說嫡系,是一群特殊的軍官,而且絕大多數還是海軍。
外人看起來,他步步高升,參與軍事,皇帝信任,已然算是封侯拜相了;而他嫡系的人,也是一個個步步高升,充斥海陸。
但實際上,他卻像是把魚釣離了水。
幾大嫡系,要么駐南洋、要么駐朝鮮、要么駐日本。
而這些“嫡系”,官升的挺高、可手里卻沒軍艦了。
就像是皇帝已經內定為錫蘭都督,或者南洋都護的人選,都是眾所周知的劉鈺的嫡系。
聽起來,真是皇恩浩蕩。
他們手里有軍隊、甚至有一定的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權力,但是他們沒海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