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這法蘭西國,所差者,唯一雄主天才爾。”
“那路易十五既非雄主,此時聞此消息,必然手足無措。普魯士已退兵停戰,如今英奧一方再添羅剎一生力軍,縱國朝毀了荷蘭的財政,卻也不能讓法蘭西國大勝。”
“依我之見,此時便是時機。當一方面前往法國,與法王談日后事,給出國朝調停之建議;一方面,當與荷蘭國的攝政派密談:如今之際,勝負未料,羅剎國縱要出兵,也要明年夏日了。英夷已經退兵回國,提防前朝復國之事,荷蘭只靠自己焉能守住?”
“荷蘭百姓,之前皆好戰、愛國,以為非奧蘭治家族不可,當效死戰。現在經濟崩潰、工商委頓、民不聊生、糧價又貴,之前那份心思,早就沒了。再有我等之挑唆,荷蘭百姓皆以為,眼下時局皆奧蘭治家族之誤。”
“若這攝政派能保荷蘭之中立、使法蘭西退兵,百姓亦可接受。本想著,換來奧蘭治家族,便可復行會、抑豪強、取締包稅。可換上來后,發現一切如常,既如此,又與攝政派執政有何區別?”
“倒是攝政派若能上臺,還可締結與法之合約,保證荷蘭日后之中立。兩坨屎,偏偏這一坨上還有個櫻桃點綴,自是選帶櫻桃點綴的這個。”
“昔日鯨侯既能把奧蘭治家族捧上去,今日仍舊可以把他們拉下來。”
“一上一下,所幻滅的,只是荷蘭百姓的希望而已。”
“他們也該擺正自己的身份了,以小國而稱霸,雖可一時,終不可久。”
齊國公深以為然,心道守常這一手縱橫之術,著實非得洞悉西洋諸國不可。非有此洞悉,便有蘇秦張儀之能,不知時局典故,亦難成事。
如今正是其時,以國朝為中間人,調停法荷關系。
日后再如守常所言,取銀三五萬兩、七八萬兩,買些糧食,只在荷蘭各個大城市低價銷售,博得荷蘭人之好感。
便是十萬兩的糧食,也不夠平抑荷蘭糧價。但若目的只是為了博名、博好感,那就很夠了。
事真成,這七八萬兩的糧食錢,只要多走私一條船的貨,便也賺回來了。
思索之后,齊國公便道:“如此,我有官身,代表天朝,一些臟事就不便干。且荷蘭的攝政派,如今也非正統,我與之密談交往,終究不好。”
“法蘭西國,最好禮儀顏面。我為公爵,去法蘭西國正合適。荷蘭這邊的事,便由仲賢代行。”
“先談,但不要說死。待我在法蘭西國談成,再把話說死。若無法國點頭,此事也難。終究,天朝在歐羅巴,無一兵一卒、一船一艦,還是要無中生有、借雞生蛋。”
說完,齊國公哈哈大笑。
康不怠亦笑道:“我曾聽法國人講過一個故事。說是法國有一家富戶,養了一只猴子,還有一只貓。有一天,這猴子偷偷地烤栗子,就跟貓說:兄弟,你本事大,手速又快,兄弟實不及你本事。今日正是你大顯身手的時候。你且把栗子從火里取出來,也叫我開開眼。”
“那貓一聽,頗為受用,心道今日且叫你知我手段。遂伸手去火里抓栗子,連爪子上的毛都被燒焦了。貓便抓,猴子便吃。猴子吃的差不多的時候,女仆恰好經過,猴子和貓便不得吃了。這貓根本不曾吃到栗子,心里卻不怪猴子,只恨那女仆,瞎他媽的溜達什么呢?”
“這法國人的故事,若以先秦簡語,吾以為,可說,火中取栗。”
“今日法國可謂火中取栗,勞民傷財打了數年仗,只怕一丁點好處也得不到,吃栗子的竟是天朝。只可惜它去火中抓栗子,卻不是天朝唆使的。只是到最后,法國這‘貓’,也必不恨吃了栗子的‘猴子’,反倒要埋怨壞了他好事的‘女仆’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