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誓又曰: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
【湯浩言: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綏厥猶,惟后。】
這正是說,在三代時候,是上帝,賦給人民仁、理、智的天性,但要使人有常性遵行他的道,還要有君王治理教導才行。而夏桀,正是違背了上帝而犯了罪,是以商湯敬畏上帝,不得不去矯正夏桀的罪孽……
本身他就會辯經,或者說這種傳教士,自小學的就是這玩意兒。索引水平一點不低,甚至在大學就是專門搞這個的。
而理學一開始就是為了完善世界觀,宇宙觀,危機中搞出來對抗佛教的。這世界觀和宇宙觀,也確實在邏輯上有些很容易被擊破的地方。
他開了這么一個頭,搞出了新的宇宙觀、世界觀。后續的傳教士,也都跟進,一個個都朝著左手拿圣經、右手拿十三經的態度,一波一波又一波地講這句“帝出乎震”,就是天主創世,再由此引出“太極”的概念。
并且試圖將理學的宇宙觀、世界觀,與天主教的世界觀、宇宙觀融合在一起。
當然,大順當然是有一堆反對者的。
然而一旦牽扯到世界觀、宇宙觀的問題,儒學確實先天不太足,否則也不會被有宇宙觀世界觀的佛教,搞得有些狼狽。
這就導致既有大量的反對者,也有一部分人覺得“嗯,說的很有道理,這么講是說得通了”。
雖說,子不語亂力怪神。
可總有人想知道,宇宙是啥?我是誰?我從哪來?我到哪去?宇宙的真理是什么?世界到底是什么?物質和精神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帝之前和傳教士的接觸絕不比劉鈺少,能在皇帝身邊的傳教士,也一個個都是開口周易、閉口尚書的。
這就導致皇帝覺得,辯經這種事,純粹扯淡。更扯淡的是本朝一群士大夫,一起幫著天主教辯,這對面還有個輸?
是以,皇帝聽完劉鈺“誅心”的想法后,覺得這確實是個好方法。
辯經,本就是士大夫的事。
現在辯經辯的“難解難分”,關鍵就在于一群士大夫覺得天主教不錯,幫著天主教一起辯。從前朝的徐光啟開始,影響了諸多人,要不是因為納妾問題,入教的士大夫可能更多。
而劉鈺是不會辯經的。
但他的誅心手段,卻能在道德層面上,抹殺天主教的善,叫士大夫看到其惡,其偽善。
由此,將那部分親近天主教、幫著天主教辯經的士大夫,惡心回來。
立出一個“天主教是偽善的、惡的”的人設之后,等于斷天主教傳教士一臂,剩下的反對天主教的士大夫自然也就辯贏了。
這就類似于“某人能言善辯,大家和他說個難解難分。一些人支持、一些人反對。這時候有人跳出來,不辯經,直接抖黑料,搞人身攻擊,誰支持他誰就是奸賊。”
皇帝的著力點,不是怎么辯贏天主教,祛除影響。
而是怎么搞臭天主教。
只要搞臭,不辯亦贏。
只有這樣,皇帝覺得,才能治標治本,徹底根絕天主教的影響——只要士大夫不支持,傳教就舉步維艱。
皇權不下縣,皇帝就不信,福建、蘇州的教案,若無當地士紳、士大夫同情,會暗地里發展成這樣?
他們要是把傳教士,都當成當年的太祖皇帝,難道還能傳播?
只要不把士大夫親近、同情這一點改了,在皇帝看來,那必然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這和劉鈺的想法大不一樣,他覺得不是這么回事。
但即便想的不一樣,出發點不一樣,在怎么做這件問題上,皇帝卻支持劉鈺的想法。雖然劉鈺的目的是貿易,是將來的一戰,折騰天主教并不是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