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而言之,就是,前朝差點亡天下,得有個什么玩意兒背鍋。
誰來背這個大黑鍋?
自然是理學,當然,也有批判說是理學衍生出的心學的。總不可能讓儒家這個總體來背這個大鍋吧?
也就導致了大順這邊,理學破,而新學不立的情況。雖然有官方意識形態,但官方推崇的那些,缺一個半圣來整理成體系。
一時間,很多儒生都認為“破一分程朱、近一分孔孟”,開啟了直接讀先秦經典的風氣,認為后世注書明顯是摻雜了私貨,要直接看原文,看先秦古籍,不要去看宋儒的注解。
這種風氣,根源就是差點亡天下的反思。
而這種風氣,也帶動起來了先秦古籍的大量傳播。然而,先秦書籍,又不是只有儒家的,還有諸子百家的,尤其是先秦時候諸子互噴的文章居多。
蔣友仁在儒學之外,嘗試著也看看先秦其余學派的文章,然后就看到了韓非子的書。
韓非子說:在他們那個時代,巫祝經常祝愿別人,長生千秋、萬壽無疆。但使人多活一天的應驗也沒有,也從沒指出過該怎么才能長生。
所以當時人們看不起巫祝,逐漸不信這些鬼神之事。
又說儒家的學問也是如此,從不說該怎么辦,只說“要是聽從我的主張,就可以如何如何”;但又不談具體如何才能治理好國家,具體怎么辦。
不談現在如何才能治理好國家,反而說一些過去治理國家取得的功績;不去考察官府法令這樣的事務,卻都去稱道上古流傳的美談和先王就的功業。
韓非子就噴,說儒家的行為,和那些祝人長生千秋的巫祝,有啥區別?這不就是現實里的巫祝嗎?
一點也不應驗,也沒有可操作性。
凈說一些上古時候誰也沒見到的事。
當然,韓非子的這篇文章,本意是噴完了墨家噴儒家,最后得出結論:民眾愚昧,征收錢糧的賦稅,為的是把它們用于救濟災荒、供養軍隊保衛國家,百姓卻認為是朝廷貪婪。是以,民眾的認識是靠不住的。治理國家的時候順應民意,是不行的……
但是,這文章是寫給君主看的。
在傳教士看來,自然是另一種視角。
蔣友仁覺得,韓非子說儒家的那些東西,很像是也在說天主教。
而因為天主教認定華夏這邊是偶像崇拜、崇神貪財、且又非常現實,所以蔣友仁劍走偏鋒地得出了一個不算是奇葩的結論:
想要天主教在大順真的傳播,就得擺脫韓非子說儒家的那個問題。
天國,是看不見的,就像是三代之治一樣。
這個非常現實的民族,比如之前對傳教士的優待,源于傳教士能帶來數學和天文學知識,而不是內心真正信仰。
皇帝都如此現實,那么民眾豈不是更加如此?
這便恐怕需要一個人間的實體,確實讓他們看到了天主教行、可以,才有可能大量地去信天主教。
而現在,走皇帝路線和上層路線都走不通了,沒機會。
那么,先要搞出這么一個人間實體,要咋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