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歷史,史載,這一年,兩淮呂四等20場水災。11月3日,阜寧等20州、縣、衛水災。11月15日,常熟等19州、縣、衛潮災。月初,上元等15州、縣、衛旱災。
秋,大風雨,海溢。江淮民間田廬多漂沒。僅山陽、桃源兩縣的流民,就有將近12萬。之所以會有這樣的統計,因為當年的知縣設置了粥場,清點過人頭。
實際上,幾乎每年都是災難年。
史載第二年,依舊是荒年,大旱加大疫,連無錫這種富裕地方,都“鄉城無不病之家,死者以萬計”。
第三年倒是不旱了,也沒有海潮倒灌了,但是來了波更大的。黃河決口了。
“死者萬余”、“死者枕藉”、“流民二十萬”、“備漕米白銀準備賑災”之類的字樣,應該說,幾乎每一年都必有。
此時。
江蘇射陽河岸邊。
這里本是大海,紹熙五年黃河奪淮之后,泥沙愣生生把海岸線向東推進了180里,使得這里成為了一片陸地。
沒人會在這時候感嘆滄海桑田,包括讀書人出身的縣令。
數萬饑民木訥地蹲在地上,盡可能一動不動,稍微動彈一下都是饑餓狀態下的難事。
只有賑濟的粥熬好了之后,他們才會站起來去弄一碗粥。
災民們情緒穩定,因為他們已經習慣了。
每隔幾年就來上這么一次,該死的死,該活的活,聽天由命就是了。
大水災淹死了許多人,但聚集的這數萬災民卻沒有一丁點哭聲。
死幾個家人而已,很正常的事,哭什么呢?
不遠處的粥場中,阜寧縣令正在迎接幾個客人,但聽起來,顯然發生了一些爭吵。
“半大孩子還行,再小的肯定不能要。老人我們也是肯定不能要的。人家是找人去干活的,不是去給別人養爹娘的。我跟你明說吧,人家巴不得全要爹媽都死了的光棍兒,這樣最省錢。要不是國公強制要求一定的女人數量,女人都不準備要。”
“船就那么大,上一個老人,就得下一個青壯。這是沒得商量的。這不是到了那能不能養活老人的問題,而是上船運人本來也得花錢。”
“南洋,離這遠著呢,可比從這去京城遠得多。船上多裝一個人,就多一分麻煩。那你說人老了,萬一死在船上了,是扔還是不扔?”
“扔,這不合情,當子女的肯定要入土為安。我也不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我們海軍里當年因為人死了是埋壓倉砂還是扔海里的事,也差點鬧過嘩變。”
“可,不扔,壞了、臭了、傳病了,咋辦?”
阜寧縣令無可奈何地點點頭,知道確實是這么個道理。
來“收人口”這人有勛,見官不拜,也是戰場上下來的,聽說是因為手受了傷,這才安排了這樣的營生。
阜寧縣令對遷民之事,倒是歡迎的很。如今人頭稅摻進了地畝,這些人多了,全是麻煩,毫無收益。
幾乎年年賑災,在這里做縣令都是苦差事,熬日子,安排好災民問題,可以優先升遷的。賑災的錢糧,也不是不能貪墨點,但是代價有點大。同樣的數額,在別處也就是個革職;動賑災款,就是個死。
災民多了,對他這個縣令來說也確實沒有任何好處。
朝廷對這里也基本上就屬于是“年年蠲免”了,連“青壯都跑了、沒人種地,定額的土地稅收不上來,所以不讓走”這種情況都不需要考慮。
南洋在哪,縣令只是有個大概印象,知道在南邊。但具體在哪,具體多遠,他是讀圣賢書考科舉考出來的,對此也不知曉,只是知道挺遠的。
想想這么遠,還要趕風期,確實是多帶一個不能干活的就是多占一個地方。
“那好吧,我與他們說說。你且說說,在那邊干,都什么條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