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模樣的人道:“其實我這心里也沒底。您是科學院的大人,說什么我們自是信的。但養著兩千多人,三五年后,一年吃喝拉撒加上工錢,就得四五萬兩銀子。這東西,之前這邊也沒人種過,荷蘭人也不曾聽說有種這個的……”
穿著古怪的那人道:“荷蘭人每種過的東西多了去了。他們種過烏桕嗎?我作為科學院探險隊的,這幾年跑了好多地方,專門就是找這種能種、能賺錢的東西的。”
“一年四五萬兩,你怕賺不回來?不可能賺不回來的。我在非洲那邊研究過,這東西一畝地產油比豆子、花生、胡麻、菜籽都多。而且掛果許多年,穩賺不賠。”
“不只是能吃,更主要的還是一些工廠要用。你知不知道隨著鯨海那邊的開發,捕鯨的、捕海豹海象的,熬了大量的油脂,這才催出來肥皂、蠟燭之類的產業發展。”
“但捕殺那玩意,終究跟不上用。豆油太貴,菜籽油也不太行,這東西產量大,又能吃、又能做原料。沒個賠錢。”
“你要說種咖啡什么的,還得看西洋人的臉色,不知道賣的出去、賣不出去。還要和加勒比那群開種植園的競爭;或者種甘蔗,不但要面臨西洋人的競爭,還有廣東、福建、臺灣等地的也在種。”
“但這東西,如今就沒人種。而且國內也賣得掉,這東西肯定有賺頭。”
“你們也好好弄,我評科學院博士就指著這東西呢。要不我不是白在非洲跑了那么久?有什么種植上的問題,我來解決。每年我都來查看。”
衣著古怪的人蹲下抓了一把土,在手里捏了捏道:“爪哇的地,就是肥啊。你們只管種出來,榨油到時候也用不到笨辦法。我帶著半船的油果,回去自有師兄們幫我搞出來燒煤榨油的機器,也不難。”
“你知道那些在鯨海捕鯨、海豹之類的,弄一船油,賣多少錢?三五年的投資而已啦,我也就是沒錢,我要是有錢我就自己干了。”
“我跟你講,你得看日后的形勢。就看著天下形勢,蒸汽機一物,必會大興。一旦其大興,則蠟燭、燈油、潤滑這些東西,都得跟著大興。這些東西一大興,做工的人多了,肥皂之類的也賣的多了。”
“若是看不清形勢,只看眼前,等著大興的時候在做,那黃瓜菜都涼了。先干的吃了肉,后干的也就喝口湯吧。”
“這玩意兒怎么種,怎么栽,我都寫成小冊子了。工頭都是實學學農學出身的,字總是識得的,學起來也快。按著辦法種就是了。”
“這幾年,一直到掛果前,我都會在椰城,有什么事找我就是。對你們來說這是賺錢,對我來說也是一樣,關系我的前途和獎金呢。”
“我跟你們講,等南洋這邊的油棕種起來后,那些搞菜油的士紳土商,非得恨死我不可。我在那邊蹲了這么久,我是絕對有這個把握的。不管是產量、壓榨、還是運輸,都能打的沿海各處的菜油哭爹喊娘。”
這樣的把握一說,管家模樣的人也松了口氣,笑道:“我不是不信你們,科學院的,都是有真本事的,我也是學過實學的,知道里面深淺。這也不是我問的,是主家叫我問的。估計是心里不踏實唄。可又不好去問國公,倒顯得不信國公似的。”
“好說一年四五萬兩銀子的成本,本錢著實是大。估計心里也是虛,還是種棉花、靛草什么的,心里更踏實一些。”
一旁在那磨工的張皮綆這才知道自己要種的這東西叫油棕,不知道到底什么樣,但是榨油的。
聽的半懂不懂,聽懂的地方卻是暗暗咂舌,心道乖乖,這一年四五萬兩銀子的本錢。原本在家的時候,也不知那幾個大戶老爺,家產加起來有沒有四五萬兩?
那可不是四五萬錢,而是四萬五萬兩啊……想著這個之前從沒聽過的巨額數字,張皮綆心里驚詫不已,心想這里果然和家里面不一樣。
卻不知這種能榨油的東西,到底長個什么樣?張皮綆心道我見過菜籽、見過芝麻、這幾年也見過花生了,這東西倒還真是頭一回聽說。聽這意思,竟是從好遠的地方運過來的?
他也不知道所謂非洲到底是哪,心中一開始還有些好奇,但隨著日后日子越發繁忙,一開始心中那點好奇也就漸漸散了。
這里種植和在家里不一樣,本以為種是麻煩事,不想一直干了六七個月,都還沒輪到種栽呢。
要么就是做穴、要么就是挖水渠、要么就是引水溝,和家里那種種地的方式完全不同。上千人被主家雇著,幾個月時間愣生生把一片燒荒后的林子,弄出來一片道路縱橫、水渠布滿的好地方。
每每看到這,張皮綆心道,自己要是能有四五十畝這樣的地,水利齊全,土地肥沃,種上糧食,這輩子還愁?
可惜,這地不是自己的。若是自己干,怕是一輩子也挖不出這樣的大渠、小渠、水溝、田埂。
也不知日后分到的份地,能不能用現在主家的水渠引水用?
上等的水澆地,竟不種糧食,張皮綆覺得當真是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