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來當這個董事長?
理論上是董事會成員選出來,可若朝廷不點頭,這就很難做。
看起來,漲價還是降價,只要回答漲還是跌即可。
可是,這不是空口說白話的東西。
商人們想著劉鈺剛才講的茶葉往事,心想鋪墊許多,這便是提醒我們:是漲,還是跌,必要抓住道理。
只有抓準了道理,找到了做這種大宗生意、宏觀角度的道理,才能決定公司將來是發展的好還是不好。
在場的人不止一次聽劉鈺說過荷蘭東印度公司的事,是作為“反面教材”來講的。
從香料定額、到瞎逼提價導致被巴西丁香木替代、再到無序擴張蔗糖業出現危機、再到公司不擴大股本而發債運營等等,都是反面教材。
這些反面教材的背鍋者,就是VOC的十七人紳士團,也就是真正的董事會常務董事。
他們的決策,導致了公司經營困難。雖然有多重因素,但至少有幾個問題是絕對躲不過去的責任。
茶葉漲價還是降價,一旦走錯了步,可能就會嚴重影響西洋貿易公司的利潤。
畢竟這是大幾百萬兩的大宗生意。
桌上的人嗡嗡討論了一陣,很快就各執一詞。
也有人站出來陳訴自己的觀點,劉鈺面上看不出喜樂,只是讓眾人去評說。
有說應該漲的、有說應該跌的,還有說應該不漲不跌的。
漲還是跌,那只是動動嘴皮子的事。
真正有意義的,還是“為什么”要漲?或者“為什么”要跌?
一直討論了許久,終于有個二十七八歲、在這群人里算是年輕的商二代站出來,沖著劉鈺行禮后道:“國公,恕在下愚鈍之言,國公這個問題,無法回答。我猜,國公是故意為之。”
“在下亦學過幾何學問,國公這個問題,就像是說一三角形,一條邊是1,另一條邊也是1,那么第三條邊有多長?”
“國公給的條件不足,在下覺得,無法回答。”
旁邊的商人一怔,遠處的則紛紛將頭扭過去看這個年輕人。這年輕人姓陳,名亨,字介生,是家中幼子。
其父早些年是跑日本生意的,他大哥當年去小倉走私,被日本人用炮轟死了,當初大順伐日的時候,其老父還跟著前往日本,為兒子辦了法事,戰爭期間更是負責軍中后勤事。
如今年事已高,便觀其諸子,選了接受了新學教育的小兒子接班,怕其余兒子不服、兄弟不睦,是以老人歸于幕后,臺前只讓這個兒子來做。
在這群商人集團里,陳亨屬于是“日本貿易系”的,年紀雖小,但憑著家里之前積攢下的基業、以及提早抱上了劉鈺的大腿,并且在對日戰爭中靠著輔助軍需輜重發了財,亦算是商人中和朝廷走的最近的一批人了。
眾人也知道劉鈺的性子,不是很在意繁文縟節,故而見陳亨說劉鈺給的條件不足無法回答,倒是不擔心他,只是不知道他語出驚人,竟要怎么說?
這有幾分像是老師在講臺上講課,下面有學生卻說老師出的題有問題,自然而然會吸引“全班”的目光。
很快,這些人都轉過頭,看著劉鈺,心說國公怎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