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萬一往北,越過了黃河,那就可以直接威脅到淮北鹽場,會直接影響到幾個省的運鹽。
即便要廢棄運河,這兩淮也萬萬亂不得。
下南洋的條件如何,皇帝內心大概也有數。便是這樣的條件,當地的百姓還爭著搶著下南洋,連南洋幾成的死亡率都不怕,只怕當地真的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了。
兩淮問題,積重已久。
漕運、水災,兩大災難壓在百姓的頭頂上,每年往這里面投的賑災錢都有幾十萬兩,為的就是穩定。
一旦要是當地起事,還有個得天獨厚的條件:鳳陽府可也是在兩淮地區。到時候,反順復明,那就是現成的口號。
現在劉鈺一邊在組織下南洋。
另一邊,準備來一場鄭伯克段于鄢的手段,徹底解決黃河以南的蘇北問題。
如果真能成功,意味著黃河以南的蘇北地區,也就是緊貼著朝廷錢袋子的地方,會穩定很長時間。
穩定,意味著分割。
即便黃河以北的蘇北地區依舊窮困,暫時依舊無法解決,但也可保證黃河以北真要是出了事,不會渡過黃河與南邊的相應呼應。
那么,兩淮地區,就會分成幾個小方格。
真要是出了事,也不至于整個兩淮都云集響應。
以黃河為溝渠、舊運河分割,就很容易撲滅各種民變。
而且,海運興起,只要保證南邊不亂,不至于起事后威脅揚州府、通州府,即可保證朝廷的米糧錢財不會斷絕。
以前運河時代,凡有水災,潛規則是保北不保南。
現在,則是要盡可能保南,因為運河已經沒啥用了。
水災之外,民變起義也是一樣。只要錢袋子不亂,朝廷就能拉出來部隊去打。
皇帝盤算了一下,如果按劉鈺這么搞,從鹽城到阜寧,恐怕至少三分之二的鄉紳要被殺干凈。
抄家之后,土地自然歸了朝廷。
本來朝廷這邊就難辦:修了淮河,原本的下等田,成了水澆地,這錢怎么算?怎么收?
現在好了,直接歸朝廷后,分與小農,直接收他們的稅。
再配合上劉鈺的下南洋政策,三年之內,黃河以南的蘇北地區,就能解決許多問題。
朝廷既省了每年的救濟,又可以收到足額的稅款,順便清理了一下從南宋開始就糜爛的兩淮士紳問題。
保證了朝廷錢袋子的側翼安全,確保百年之內淮南地區不會出大規模的民變。
同時也可以保證,那些得了土地的百姓,在二三十年內對朝廷忠貞不二。
一旦將來錢袋子地區出了新時代的民變,亦可保證不會糜爛成災。
而且朝廷殺的名正言順,只要那些人敢動心思。
那些人會不動心思嗎?
皇帝想了想劉鈺的毒計,提前準備便宜的劣質米、玉米土豆地瓜等粗糧,又讓鄉紳承包辦理,怎么可能不動心思?
皇帝回頭看了看劉鈺,心道叫人動歪心思的手段,你是有的。商賈那邊,你也足以安插進去人手,只是做完之后,最好隱姓埋名遠走他鄉。朕這邊就不方便安插人做這事了,免得日后被人認出來倒不好看。
這事兒,說出去,好像也確實不太好聽,顯得朝廷在引誘這些人作奸犯科一般。
別的倒是都好說,誰來做都不影響。
只要將來授田的時候,恩出于朕,即可。唯獨不知日后史書,當如何褒貶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