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劉鈺真的是高估這些鹽商了。
他本就存了這些鹽商死前肯定要搏一搏的心思,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防的就是鹽商搞反擊,鬧得非常難看。
而且他又不知道吳敬梓去給這些鹽商分析了情況、出了一個實際上最可行的主意。
這些鹽商考慮了海商集團的崛起,卻沒考慮另一個問題:皇帝可能把整個大順最賺錢的兩件買賣——不比大順朝廷收土地稅賺的少——交給同一伙人嗎?
所以如果劉鈺知道了吳敬梓出的主意,一定會覺得說不定還真有可能成功。
但他不知道,也更不可能知道鹽商否了這個想法,而是采取了最保守的策略。
即把希望寄托在朝廷不改。只要給了錢就不改上。
如果劉鈺知道,他肯定會笑著罵一句廢物,覺得真的是養廢了,這他媽和等死有啥區別?
可他并不知道。
而且又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并且他內心考慮的角度,從一開始就明白海商的勢力已經夠大了,而且是新興階層,皇帝會本能地擔心,不可能再給更多的利益了。
加之他知道大順的下一步戰略是南下打印,是以這本身就又是加強海商勢力的過程,而勢力在必然擴張的前提下,皇帝更不可能把鹽在給交給群勢力越來越大的群體了。
在此信息基礎上做思考,他就根本沒考慮過鹽商考慮的那種“替他人作嫁衣裳”的可能。
是以,當說客說到鹽政改革可能遇到的偏遠地區的問題時,在信息不同的猜疑之下,劉鈺第一時間就覺得,鹽商可能會在這個地方切入,對抗改革。
這場改革,從一開始,劉鈺就不覺得私鹽販子是主要問題。
而且,明顯的,這場改革想要成功,那么其政策的關鍵點,一定是“化梟為商”。
換句話說,大鹽商認為的主要因素,實質上在這個思路的改革下,是直接被化掉的。
但是,這只是化掉已有的大部分走私販子,即便他們能夠提供市場信息、銷售路徑,但想要和大鹽商對抗,只能是一支強勢的、以朝廷為后臺的力量。
否則,是贏不了的。
但劉鈺也不得不承認,朝中那些支持鹽政改革的人,想的簡單了,并沒有完善后續的諸多制度,使得漏洞太多。
這也就是在這個時代,放到后世,人都從資本廝殺中殺出來的,這么多的漏洞,能直接捅破了天。
本來他并不是摻和進鹽政改革中太深,但從考察了淮南鹽場給皇帝寫了第二封奏疏之后,劉鈺也只能把這場改革扭一扭了,扭到一種他希望的模式上了。
既不同于朝廷內那些改革派的模式、也不同于舊的總承包商的模式。
這些鹽商既然拿這個他認定可能會出問題的地方說事,劉鈺心道這也正搔到了癢處,便怕你們不玩呢。
不過既是要玩,那也順勢把一些漏洞補上吧。
如今鹽商既已出招,劉鈺心道這倒也好,便笑道:“如你所言,這最大的問題,也就是遠處行銷,小商無力承擔資本,反倒導致私鹽泛濫?”
“那若是行改革之事,卻無這個問題呢?那你們還有什么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