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寧縣令想了半天,覺得興國公這邊的意思,可能就是說覺得日后淮河灌溉區修起來后,多半要學蘇南那邊,搞土地清查、重新評級土地征稅標準,或者改十一稅
所以找個借口嚇唬嚇唬這些士紳
若是這么搞,自己這個縣令就需得明白,要這么搞,可絕對不是興國公自己的意思。
興國公雖然之前據說在朝堂上是刺頭,但卻并不跋扈,這兩個詞官場還是分的明白的。不跋扈的話,他一個管蘇南的,而且還不是名正言順管蘇南的,怎么可能會自己把手伸到蘇北來顯然,這是有人指使的唄。
誰能指使當朝國公
這幕后指使也就呼之欲出了。
阜寧縣令心道,這其中關鍵處,需得弄明白了,萬不可在這關頭昏了頭。自己就是個小角色,本地士紳若真有本事就把國公扳倒,或者逼著皇帝處置國公,但料來也無這等本事,那自己這時候不落井下石還等什么呢
再一看洼地周邊的士兵,阜寧縣令更是一寒,心想之前活埋案朝廷為了彰顯中央還鎮得住,都根本沒出兵,認為一獄吏足以,現在居然直接派來了野戰部隊,這莫不是有什么風聲不會有人瘋了,要刺殺國公吧
想到這,渾身更寒,忙道“國公,下官以為,既然這等事已經出了,就該把所有人都先扣下,挨個審查。有罪還是無罪,查一查就清楚了。下官必然全力以赴。”
劉鈺淡淡道“查,當然要查。但這件事查起來也沒那么麻煩。白紙黑字,規矩在這擺著。我看,也不需要審問他們,只需要派人去將修河的百姓多找一些來,問問他們領到了多少錢、吃的是什么米,這不就結了”
“現在事已經出了,飯也都當屎拉出來了。過程怎么樣,我看也不重要。這事兒,非是小事,可不是一般的貪腐。既可以說是河工款,也可以說是以工代賑款,亦或者這是朝廷軍機大事關乎安徽江蘇二省之水患數百萬百姓之安危,當可算軍政,依軍法。”
阜寧縣令嚇了一哆嗦,心想乖乖,國公啊國公,你這帽子扣的有點大啊。
這要是按你說的,算河工款、算賑濟款、算軍政事依軍需品倒賣罪這可是要人頭滾滾的啊。
如果只是貪腐,其實事兒不大。
退錢加罰款就是了,再加個革除功名,如果有的話。
畢竟大順也不興剝皮萱草以儆效尤。
可你這要是定性為這三種,這不擺明著要殺人嗎
這事怎么算
算是普通的貪腐克扣
還是算軍政軍需品倒賣、亦或者是以工代賑款按賑災年侵吞來算
怎么說都有理。
但結果大不同,挨著賑災款或者軍需款,就是個死。
這明擺著要殺人,阜寧縣令心道,既是你這是要殺人,那殺不殺的,我的意見還不就跟放屁似的
但你要是就這么弄出大案來,這事我的名聲可就跟你一起臭了,我可得留條后路。
日后我可以當酷吏,也可以不當酷吏,但你可不能讓我只有當酷吏這一個選項。今天這事,透著古怪,本以為你就是要嚇唬嚇唬他們,方便清查田畝和提稅,可你直接扣這么大個帽子要殺人,我可得好好琢磨下。
“國公下官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劉鈺點頭道“但講無妨。”
“子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阜寧縣令引了這句話后,又道“是以,這件事,下官以為,另有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