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紳堆笑著掏出火柴給這些人點上,這才問道“諸位軍爺,你們可是興國公的親兵卻不知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國公是什么個意思”
小軍官吸了兩口煙,態度卻沒有絲毫的和藹,罵道“你問我,我問誰況且管住你的嘴,不要胡咧咧,誰跟你說我們是國公的親兵老子接到上級命令,從種子島過來的,國公是什么意思,哪個敢問”
鄉紳也不知道這種子島是個什么地方,猜也該是遠的地方,連聲道“軍爺辛苦。”
一說到這,這軍官就氣不打一處來,把煙屁往地上狠狠一扔,罵道“辛苦可是辛苦得令上船,弟兄們都以為開戰了呢,娘里個熊比的,臨上船前戰前一賭,老子把幾個月的軍餉都輸了誰知道竟不是開戰,而是來看管你們,真他娘的晦氣。”
“剛才聽說你們是克扣糧草了弟兄們最恨的就是這種事,我告訴你,就你們這種事,這要是放在營里,準是跟拖死狗似的吊死的貨。”
鄉紳聽到拖死狗這幾個字,嚇得渾身一哆嗦,忙道“軍爺息怒,軍爺息怒,我們便是有千萬個膽子,也不敢動軍需。只是一時糊涂,動了動老百姓的。”
那小軍官忍不住笑道“你個龜孫,你當老子當兵之前是啥種子島兩營駐軍,就他媽沒一個鄉紳家境的,不是大災全家死絕的,就是被你們這群龜孫收租子放貸逼的。”
“這年月,但凡有活路,孫子才當兵。海軍軍士就沒有一個有好牙的,吃個鍋盔都得泡水里嗦,懂啥叫壞血病掉牙不懂啥叫海軍全是爛牙、陸戰隊早晚死于熱病瘧疾、東洋駐軍全是琉球瘡不”
邊笑著,邊抽出鞭子照著鄉紳臉上就是一鞭子,警告周邊的鄉紳道“都他媽老實點啊,別鬧事。看到那條石灰畫的線沒有國公有令,硬闖線的,就地槍決,與沖擊軍陣同論。”
說完,便帶人回到了洼地上面。
這群士兵這么一說,鄉紳們更是慌了神,也不知道這一次自己要出多少血。只怕不但要把這一次克扣倒賣的都還回去,說不定還要罰錢呢。
之后幾日,鄉紳們就在這洼地里苦苦熬著。
夜里也有篝火,吃飯自有軍隊的伙食,餓不著也凍不著,只是這種日子實在是一種精神折磨。
然而石灰畫的白線就在那擺著,也無人敢跨越一步,只能在這里干等。
他們這邊等著的時候,阜寧縣令一直盼著的來一起背鍋的人也終于到了。
打開的高家堰水閘的洪澤湖水,也已經沿著新的淮河河道入了海。嘩啦啦的水聲也不稀奇,黃河的咆哮隔著幾里也能聽到,混雜著海潮,這點淮河水也算不得什么驚人之勢。
這些潮水、浪濤聲,更讓這些剛知道此事的官員腦子轉的飛快,思緒若驚濤拍岸。
阜寧縣令這幾天一直琢磨這里面的事,漸漸咂摸出了一些不尋常的味道。這件事能成的一個原因,就是因為這些年黃河不斷沖擊、決口,把個陸地向東推了百余里。
阜寧縣若是劃線的話,在范公堤的西邊。而范公堤往東,還有幾十里才能到海邊。
那里基本就是荒灘無人區,而且運糧都在那種荒灘區運,當真是自己想卷進去都難,這簡直就是天地創造的完美黑市環境。
分段承包,各處隔離,鄉紳憑借著作為底層百姓和官府之間的橋梁作用,壟斷著法律政策的解釋等。
再加上荒灘無人區這等天地創造的完美黑市環境,若是不出這種事才怪了呢。
阜寧縣令憑借多年的基層經驗,就明白這種事想要貪腐克扣,必要主官帶頭。現在的問題是劉鈺要辦這些人,能不能是興國公自己才是最大的那個人
那些粗糧從哪來的鄉紳只是賺了個差價,真正的大頭在哪莫不是,興國公這是要殺人滅口
那也不對啊,殺人滅口不是這么殺的。
這案子這么大,聽那意思要殺許多人,必然舉國震驚,到時候豈不是更不容易隱瞞嗎
除非除非是興國公自己做的扣
想通了這一關節,阜寧縣令恍然大悟,心想這件事,不管多少蹊蹺,那都沒有蹊蹺,該問的問、不該問的萬萬不要問。
他是想通了自己不要亂問,其余被請過來的官員卻想的更清楚。
這不是過去年月,開國之初,殺點人很正常。但現在是太平時節,一下子殺這么多人,而且還是鄉紳,這必然是轟動全國的大案。
劉鈺的為人他們知道,確實容易折騰出事,但這等狗屁倒灶的事,劉鈺一般是懶得折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