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不妨出去看看哪種勃勃生機、萬物竟發的氣氛。你便想開了。”
兩淮鹽政使也是被劉鈺這些戲謔的話弄笑了,嘆了口氣,便與劉鈺一起去了外面,去感受下劉鈺說的那種勃勃生機的氣氛。
等到了外面,果然生氣逼人。
大大小小的商人們一直都在等消息,人頭攢動,盡顯繁榮。車水馬龍,衣著錦緞者比比皆是。而以前一些根本沒資格入場鹽業的中小商人,面上也帶著希望和期待。
銀票紙鈔兌換所附近,更是排起來了長長的隊伍。南邊來的商人在憑票據取紙鈔、北邊來的商人在用白銀換紙鈔。
街頭巷尾,因為一下子涌入這么多的商人、腳夫、馬夫、跟班、保鏢,也是吆喝聲不斷,國安民樂之氣,直逼京城廟會了。
各式各樣的商人,各種手段手里已經有第一桶金的商賈,都想來碰碰運氣。
而這種碰運氣的心態,劉鈺把握的非常到位。
所以他早就說明白了,鹽票不是無限的,誰能拿到鹽票,聽天由命。
如同抽獎。
而且也確實像抽獎,因為每個來到這里的商人都知道,賣鹽有多賺錢。
不管他們之前是賣官鹽的,還是賣私鹽的,亦或者直接是提著棍棒刀槍去鹽場低價強買的,現在全都白白凈凈,既往不咎。
每個人都有機會抽到“獎”。
這可比放開了買,心理上更加刺激,而且似乎先顯得挺公平,氣氛也就自然顯得更加有生機。
雖然實際上半數的獎已經內定了。派來查鹽政的孩兒軍不干正事,在這邊猛查私鹽販子,可不是為之前的鹽政服務的,而是為了今日。
及至商人最多之處,不知是誰帶了頭,跪地頌德,面北直呼陛下圣明,萬歲萬歲。
初時十余人,俄而百千人齊呼,聲如錢塘潮。
這種氣氛之下,劉鈺看著這些頌德圣君的商人,問道“林大人感覺如何”
兩淮鹽政使嗯了一聲,緩緩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太史公之言,今日方見其意”
“昨日謗語且如潮,今日頌圣竟似濤。”
“一策之變,乃至于斯。”
“這就是小人啊。”
劉鈺呵呵一聲,笑道“不,這就是人。”
兩淮鹽政使對此并不回答,也不爭論,只是笑笑,又道“不過,國公之言所言,倒是真的。只論氛圍,確實萬物竟發、勃勃生機。之前渾似一潭死水,竟日喧囂之氣極盛。”
“只不過”
他看了眼劉鈺,略停頓之后道“只不過,這把火燒起來了,火能暖萬物,亦可焚蘆園。國公與下官更是要小心行事。萬不要使這把火燒到了別處鹽區,鬧出許多紛爭。”
他在提醒劉鈺,悠著點,因為他覺得劉鈺定的鹽票量有點高。
雖然說淮南淮北江西湖北河南皆大順,但分屬于不同的鹽區,若是放鹽太多,只怕賣到別的鹽區去,到時候全是麻煩。
淮南淮北鹽區犬牙交錯,別到時候淮南鹽商集體告狀,說淮北鹽改嚴重影響了他們的生意。
淮北鹽改之后,明眼人都知道,只要大獲成功,下一步就直奔淮南了。
別在這個節骨眼上節外生枝,本來是團結銷售商,打壓總承包商;結果因為興奮之下過了火,鹽放多了,侵占了淮南鹽的利益,竟使得總承包商和銷售商聯合一起,反對鹽改。
劉鈺點頭稱是,心里鹽改的下一步,確實是改淮南。但可不是改票那么簡單,而是要直接廢掉淮南鹽。你都沒看明白今日的關鍵不是改票,而是改鹽場提振生產力,確保淮北鹽配合川鹽直接弄死淮南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