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的民,確確實實就是最底層的鹽戶,與民爭利。
這是明擺著的事。
人家原來還能有點產業,劉鈺一來,左手一招大型曬鹽場讓人直接破產、右手一個南洋種植園或者松江包身工套餐等著。
這不叫與民爭利,啥叫與民爭利
為啥劉鈺那么怕法國空想派和儒家合流怕就怕在這。
從呂四場到灌河口,范公堤到海岸線,這是整個大順“畿內”人口密度最小、荒地最多、小農小生產者經濟最不穩固的地方。
沒有之一。
而即便這樣,一個江蘇節度使都鎮不住,還得他這個國公出鎮站臺。
面對劉鈺的問題,林敏確實不好回答。
而劉鈺又問道“我在阜寧辦的那些事,名聲如何”
林敏長呼一口氣,吐字清晰,抑揚頓挫“粗暴、殘暴、暴虐。知其為魚而下餌、知其為獸而設阱,奸惡之徒。”
劉鈺拊掌大笑道“這些婦女的事,你辦不了,我卻能辦。妙就妙在我有個殘暴奸惡的名聲。”
笑罷,劉鈺就和這些墾荒公司的人說道“這樣吧,你們呢,把這邊的占地場主、難打交道的那些人,擬個名單。”
“呃,也別明天了。一會兒吧。”
“一會兒,你們派人給這些人送個口信。”
“就說,我,本國公,不是來巡查墾荒的,是要來清查私鹽問題。”
“給他們三天時間。我在這里等著。”
這個辦法一出,眾資本家連聲稱妙。
唯獨一旁的江蘇節度使林敏,忍不住嘆了口氣,揉了揉額頭。
劉鈺聞他嘆息,笑道“林大人,你緣何嘆氣這辦法難道不好”
林敏苦笑一聲,心道這算個什么好辦法
這不就是阜寧土改的翻版
你不敢直接動土地法權,卻繞了個圈,用克扣河工款的問題來辦他們。
這邊也是一樣,你不敢動、或者嫌麻煩。
明明是為了要土地,卻說是為了辦私鹽。
你在乎私鹽全大順一半的私鹽販子,都要在你這搖身一變,成為合法鹽商。
你就是全大順私鹽販子的總后臺。
現在卻說來辦私鹽問題
擺明了,這不就是借私鹽問題解決土地問題
你的殘暴名聲,蘇北誰人不知剛在阜寧殺了數百人,無村不戴孝,如今又要辦“私鹽”,好一個名正言順,可這不就是逼著那些場商場主主動接受買地合約嗎
這些人的背后,肯定有專辦私鹽的場商。哪個場主場商不搞私鹽
你這是覺得,圈占土地是與民爭利,換個查辦私鹽就是秉公執法
林敏搖了搖頭道“國公,這辦法雖能解決問題,但恐非正途。”
“而且,國公明明是為了土地問題,卻要用查辦私鹽這個理由來逼他們我看,此事還是商議出個辦法,亦或者咱們去和那些場商談談,勸一勸他們,使得他們明白此舉也是為社稷、為百姓”
“終究,此事最好還是鹽名正言順。”
劉鈺心里暗笑,心道拉倒吧,這事兒就沒法有正途解決。別說大順此時的行政能力了,以后世的行政能力,城中村那些違法建筑,誰敢動
正途正途就是按照這些墾荒公司的說法,一些場主拿出來前朝的契、海書,以民間習慣法的認可,都弄出來個“日出為界”了。
然而前朝時候,站在鹽城城頭就能看到大海,現在大海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