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稅制改革,反過來又需要以上作為前提。
應該說,是遼東的商品糧、南洋的稻米種植園、海軍、海貿貿易的白銀,這四項東西,堪堪支撐起來單獨一個蘇南的改革。
一直到大順徹底放棄運河,皇帝認識到錢真能買到東西之后,蘇南的改革才算是基本完成。
從隆慶年間一直扯到前幾年的土地賦稅、地丁、勞役、耕地歸哪個縣等等的一系列爭端,才算是最終解決。
當有了以上一切基礎之后,才能做到“以田為母”。
之前很多的大儒認識到了這一點,但是他們想的改革方案,全是往回退搞井田,那這實際上也就是空談。
當這一項改革完成之后,實際上才算是真正解除了蘇南地區,壓在資本萌芽頭頂的那塊硬土。
由此引發的工商業稅收改革、朝廷所需棉布以白銀貨幣訂貨反向催生手工業發展、取消諸多工商業的封建徭役、改革絲織業的官營體系下皇權無償占有勞動價值等等。
拿松江府的布解來說。
前朝要先征收棉布,然后派人服徭役,把這些棉布送到京城。京城那邊再克扣一下、途中再克扣一下,基層里正又握有派役的決定權,再加上生員科舉官員的優免理論上,后期也可以政府出錢,花錢雇役。但實際上,一來沒錢,二來給的那幾個子兒,傻吊才去呢。
是以理論上,又是要按照貧富分攤、又是要糧長征收,似乎可以很公平。
但理論上公平的事,到了基層,既是胥吏狂歡。
劉鈺則一改過去的辦法,按照朝廷所需,一年松江府也就征收17萬匹的布。
并不多。
稅制改革之后,收上來了稅,直接下訂單,紡織工場生產,驗貨裝船,北上天津,交割,完事。
看起來很簡單,可沒有前面的諸多準備,實際上真就做不到。單單一個沒有南洋種植園的爪哇棉花,就可以在第一步卡住。
這種改變,以及海外貿易、南洋松江布驅趕印度蘇拉特布、歐洲走私等等,極大地促進了工商業的發展。
同時,也因為大型的蒸汽時代工廠,還未波及紡織業。
所以,此時,對小生產者、小手工業者來說,處在一個“前弊盡除、后弊未至”的階段。
基本可以視作大順蘇南小資產者的黃金時代。
甚至塑造了一批又一批“勞動致富,完成階級跨越,從機工到機戶”的小生產者的絕美夢幻傳說。
當然,改革現在只是進行了一小部分,紡織業也只是諸多改革的一個縮影。
在這種時候拋出這樣的謠言,根本也就在于這些小生產者感受到了生活的提升、負擔的減輕,但自身的焦慮讓他們對過去的一切充滿恐慌。
而這種謠言和焦慮,必然會在鹽政改革的爭論中被放大。
因為,在劉鈺的引誘下,對面拿著淮南鹽戶做幌子的那群人,所能拿出的方案,無非兩種。
保守。
反動。
而這兩種,都會遭到這些小生產者的極端反對,引發極大的恐慌。
保守,是那些鹽商的利益所在。
也就是保持現有的狀態,不要去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