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者是一無所有要砸碎一切;后者是生活集中稍微煽動一下就能像軍隊一樣組織起來。
他已經把鹽戶內部進行了分化瓦解。
而更大的層面上,假裝“公平”的票法改革,又把大鹽引囤商和小鹽商、運輸銷售商,進行了分化瓦解。
這些本地望族擔心這件事引發貧民暴動,或者說擔心由鹽戶問題,引發無地百姓或者佃農的反抗。
他們的心態,還是很容易把握的。
擔心劉鈺手段過于粗暴,到時候直接宣判,場商、豪紳、大族手里從鹽戶那里兼并來的草蕩,契約有效。
然后鹽戶反抗,這幾乎是必然的,因為這是一無所有的剝奪。鹽戶反抗,最終引發鄉村無地百姓、失地百姓的反抗和暴動,渴求均田、均草蕩,那就麻煩了。
但要說讓他們放棄草蕩,分給鹽戶,那他們肯定也不會同意。
故而才不斷提醒劉鈺,把軍隊調過來。
一旦苗頭不對,立刻彈壓,將火焰燒開之前就把火苗撲滅。
而且他們其實很害怕把百姓組織起來,尤其是把事情弄得越來越大,參與的百姓越來越多。
對于之前發生在縣城的斗毆,這些豪紳大族情緒都很穩定。
這種事見多了,其實就是類似黨爭,都在可控的范圍之內,真正決定勝負的還是那些專業的流氓。
而現在,事情一拖再拖、一鬧再鬧,參與的百姓越來越多,只怕最后已經不是政治流氓所能掌控的了。
他們絲毫不怕那些“拿著百姓利益說事”的人,不管是前朝的圍攻徐府、民眾抄家董其昌,說白了,都是官老爺之間打著玩兒,頂這個百姓的名頭。
玩大了,皇權感覺到威脅了,就找點人出去頂罪,把事扛下來;玩小了,就說是民意洶洶,民心所向。
他們真正怕的,是事越鬧越大,百姓真的琢磨起來自己的利在哪,那些秀才鄉紳嘴里的“與民爭利”的民,到底是不是自己。
對于這種提醒,劉鈺豈能不知道他們的意思
為了讓這些士紳安心,劉鈺敷衍了一下,說自己心里有數。
然后又道“這廢鹽墾荒一事,上利社稷、下利萬民。茍利百姓,豈能因個福名聲所避趨”
“至于鹽戶問題到底待如何,那又是另一件事。草蕩問題,和廢鹽墾荒問題,不是一回事。不管草蕩在誰手里,都要墾。”
“這一點毋庸置疑,你們心里明白這件事就行。剩下的,你們自己自決之。”
所謂的讓他們自己考慮,其實還是提醒這些和草蕩有關、但和鹽引關系不大的士紳那些鹽商和你們不是一路人,我和他們的矛盾不可調和,我要搞死他們;但和你們不一樣,咱們之間是可以商量的,我不是那種向著小民的清官。
同時也在分化和挑唆這些士紳與鹽商的關系鹽商只要保住淮南繼續產鹽,他們就有辦法控制鹽引,所以他們可能會棄車保帥,喊出來為了百信利益的口號,支持草蕩均分給鹽戶;你們手里的草蕩,很可能成為他們棄車保帥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