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蕩商和士紳對劉鈺當初說的話,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他只要廢鹽墾荒,至于草蕩產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他根本不想管。
當初劉鈺說這句話,就是表達自己的態度。
但現在,鬧成這樣了,這些蕩商真的怕無法收場了。
因為,他們怕真把劉鈺逼急了,還有個更大的罪名在他們頭頂上等著呢。
這個罪名可是比私自煎鹽大得多,只是一般情況下各地地方官都在和稀泥,根本不敢按照法律處置,怕鬧出來大事。
這草蕩田的所有權,從始至終既沒有在鹽戶身上,也沒有在蕩商手里。
私下交易,直接安個盜賣官田罪的名頭,那也是一點不冤。
地方官當然是不敢真的按照法律辦,敢辦的話根本坐不穩,稍微鬧點動靜,就得滾蛋。
可這些蕩商覺得,劉鈺可不一樣啊。
他手里還帶著軍隊呢,而且他早就說了,他只要廢鹽墾荒,覺得草蕩產權那些事純粹是雞毛炒韭菜,亂七八糟的屁事而已。
只怕鬧來鬧去、鬧來鬧去,竟把這位沙場上打出來的國公惹惱了,直接帶兵強行收田。
盜賣官田,按律抄沒家產、田地歸官。
當然,買的、賣的都是盜賣官田罪。
可那些賣蕩的已經一無所有了,大不了扔去南洋種植園流放。
自己這些買田的蕩商,真要是抄沒家產、田地歸官,那可就欲哭無淚了。
至于劉鈺敢不敢這么干,現在看來,場商擔心恐怕是真的敢。
之前剛才淮北殺了許多人,真要是惹得興起,就強行執行國法,收回國有產權的草蕩,宣布之前所有的買賣都觸犯了盜賣官田罪,把所有蕩商全都抓起來,大不了再給那些鹽戶一點甜頭,現在看來真不是沒有可能。
更讓場商難受的,是現在大量的生員涌過來。
支持墾荒的、反對墾荒的,兩邊都在瘋狂寫小作文。
全都在利用各自背后的關系、資源,煽動情緒,用春秋筆法描寫這些鹽戶的生活。
使得鹽戶的生活,在安樂無憂與宛若地獄之間,來回橫跳。
墾荒派筆下的鹽戶,感覺明天就要死了,但凡有點本事絕對不想去割草煮鹽攤灰。
而反墾荒派筆下的鹽戶,對生活是充滿希望的,只是不滿于場商的盤剝。
生員鬧的越來越大,這些蕩商感覺味兒越來越不對。
現在,不管是支持墾荒的,還是反對墾荒的,矛頭逐漸全都指向了他們這些場商蕩商。
支持墾荒的,說這些蕩商場商違背國法,就該直接按照盜賣官田罪,沒收全部蕩田,國家直接出租給墾荒公司直接墾荒。
反對墾荒的,則也說這些蕩商為富不仁,用盡手段侵吞那些草蕩,以至于鹽戶生活日苦,就應該把這些蕩商的草蕩都收回,均分草蕩,固定身份煮鹽,非灶戶不得有蕩。
反正沒有一種說法,支持蕩商場商直接拿錢走人。
而且,市井間的態度和傳聞,對這些場商蕩主也相當的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