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們的考慮,使得多收了斗的魔幻故事,提前上演。
為什么要糶出去呢,你這死鬼我一定要留在家里,給老婆吃,給兒子吃。我不繳租,寧可跑去吃官司,讓他們關起來
繳租立刻借新債。借了四分錢五分錢的債去繳租
田真個種不得了
退了租逃荒去吧。我看逃荒的倒是滿寫意的。
逃荒去,債也賴了,會錢也不用解了,好打算,我們一塊兒去
誰出來當頭腦他們逃荒的有幾個頭腦,男男女女,老老小小,都聽頭腦的話。
我看,到上海去做工也不壞。我們村里的小王,不是么在上海什么廠里做工,聽說一個月工錢有十五塊。十五塊,照今天的價錢,就是三擔米呢
區別在于后面那一段你翻什么隔年舊歷本上海好多的廠關了門,小王在那里做叫花子了,你還不知道
路路斷絕。一時大家沉默了。
不過,此時,上海的好多廠、南洋的種植園、蘇北的棉花田,并沒有關門。
路路沒有斷絕,大家也不必沉默。
佃戶們,退了租,逃荒去做工吧。
士紳們,把土地經營起來,種經濟作物來繳納無法逃避的土地稅吧,不收漕米,不收實物稅,只收白銀紙幣,不交稅的通通革除功名,欠稅是不行的。
自耕農,讓女人從包買商那里領取織布機和棉紗,賺取那點勞動報酬吧。
至于結局,倒是類似的
“谷賤傷農”的古語成為都市間報上的時行標題。
地主感覺收租棘手,便集會,發通電,大意說收成特豐,糧食過剩,糧價低落,農民不堪其苦,應請共籌救濟的方案。
工業界是不聲不響。米價低落,工人的“米貼”之類可以免除,在他們是有利的。
社會科學家在各種雜志上發表論文,從統計,從學理,提出糧食過剩之說簡直是笑話。
這些都是都市里的事情,在“鄉親”是一點也不知道他們有的溜之大吉,悄悄地爬上開往上海的四等車
大順還沒有四等車,但卻有四通八達的水道。一船又一船的江蘇佃戶,開始學會了時間概念幾點起床、幾點上工、幾點吃飯、幾點下工。
以及什么叫幾點鐘。
還有就是關外東北的口音,漸漸出現了淮音、吳語、揚州話。
比如此時正在黃龍府三江口縣酒肆里爭論南通二尺八大布,到底有沒有麻線的這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