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知道了日本那邊的島原之亂等事件、以及看到朝鮮國能入眼的大儒義理里已經摻雜了西洋概念后,更是如此。
孟松麓所屬的學派,因為其本身的學派特性,對這件事又十分看重。
他們學派提倡實學,但實學水平和劉鈺搞起來的新學這種直接成體系的實學,又差了挺多。
大炮、軍艦、良種、水利、機械,這些東西,他們學派并不能引領。
技術和文化制度意識形態,是兩條腿。
一條腿明顯不能主導,那么也就使得他們學派如今非常重視意識形態和文化制度這些上層建筑。
在“天下”這個觀念里,他們需要搞一套東西。
未必放之四海而皆準。
但一定能解決同文化圈內幾國的問題,不至于讓同文化圈的儒生,不是往基督教上跑、就是往諸子異端的路上跑。
那他們為啥往異端和異教的方向上跑
因為此時的上層建筑構建出問題了,無法指導現實、解決現實問題,和現實脫節了。
而同時,大順現在的特殊情況,以及江蘇先發地區的特殊情況在這擺著。
救亡圖存這四個字,實在離得太遠。
技術進步這四個字,他們無法引領。
而且實學人才,大順現在很多,前些年要搞星表月距圖,很容易就找了足夠的數學水平合格的腦力勞工。
這和原本歷史上被外人打了一頓、被迫融入沒有中國參與制定的國際體系中時還不一樣。
那時候儒生搞得普遍主義,是受到西方先發的意識的極大影響,是往上靠而不是自發重構。
現在這情況,最優秀的真正有信仰的儒生,要搞的恰恰是不普遍、但又不能過于狹隘的意識形態重構。
不只是要能在大順適用。
而是要繼續做文化圈母國,引領周邊那幾個正牌的、受儒學影響較深的藩屬,找準前進的方向。
而不是讓他們找來找去找不到,不是去找基督教、就是去找異端。
這也和大順之前捧永嘉永康學派有關。
官方捧起來的學派,對于宋明理學心學的態度,是認為他們雖然是為了和反擊佛教而搞得,但是搞得過程中,卻按照佛教的那一套心、性、理之類的玩意去搞,甚至曲解孟子說的心性之類的東西。
對抗是對抗了,但自己其實也被污染了。
而這種態度,延續到大順禁教,更是直接切斷了儒耶合流、以耶補儒的可能。
至少在官方意識形態上,這是絕對錯誤的。
是以,當初程廷祚看過李瀷的書之后,直接就給了個“被西教所染”的定性。說李瀷的三心,純粹就是亞里士多德的三魂環套了個皮。
加之從古文尚書考證開始,加上反理學的風氣,也使得大順的一些有志于“立言”的大儒,找到了機會。
正本清源,回歸漢經學、再從漢經學退回到夫子述而不作的周公原典,破除宋儒的種種,反倒使得創新有了極大的可能周公為圣,孔子為師的新儒廟,也就坐實了道統就在夫子述而不作的原始六經之中。
任何“宗教”改革,都是從復古和原教開始的,但復來復去就奔著創新去了。
是會創出來新的,或者會不會復來復去復成原教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