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中期到明末順初的種種,基本是沿著這個套路來的。
空談心性,導致東林黨的道德尊朱派回潮,陽明之學盛極而衰,自然回頭;道德尊朱派的路也走不通,實學派崛起;實學派、考證學、功利學崛起,直接挖了朱子學的根,也導致了打開了缺口,以至于有揚矢周孔之虞,因為只靠周孔的原旨圣經撐不起整個天下。
至于如今,程廷祚、孟松麓等人嘗試儒學復古的鄉約村社時候,所處的位置,又必不可少導致大量的泰州學派的儒生投身其中。
因為,泰州學派一脈覺得,和百姓接近、搞平民化,并不是什么丟人的事。
也只有他們,才肯真正扎根村社,與那些泥腿子接觸,講授儒家道德。
顏李學派,終究走的還是精英主義。
顏元的想法,是認為儒生的路走歪了,所以要搞分齋教育,把一個個儒生,都搞成六邊形戰士懂學問、懂水利、會武術、懂兵法、知天文、懂地理由他們引領百姓,發展經濟、開展教化。
這和明末的大混亂時代,有直接關系。
按照顏元的設想,如果顧炎武說的六十萬生員,各個都是顏李學派試圖樹立的那種形象。
即不是六十萬廢物蠹蟲,而是六十萬會武術、懂兵法、懂水利、知天文、懂算數、會稼穡、服從指揮、絕對聽從師長的生員,做到人皆兵、官皆將做到“先生有命,弟子赴湯蹈火而從之”,每個儒生都是合格的君子,明末那點事還叫事
目的還是培養幾十萬有能力、有技術、有道德、有學問、能打仗、會種田,上馬能直搗黃龍、下馬能治水均田的儒家精英。
那么,他們認為,若真要辦成了,再把土地問題解決了,理論構建完成了,天下根本就不再可能出現明末那種差點神州陸沉的情況。
而泰州學派的創始人王艮生存的年代,東虜還是大明忠臣呢,壓根沒有什么太大的外部威脅。
反倒是內部,死氣沉沉。
王艮在拜師王陽明之前是干啥的一個鹽丁出身的,出去“做了幾年生意”就“家道日裕”了。干的啥買賣,也就不必說了。
私鹽販子出身,對于內部那種暮氣沉沉、封建枷鎖、等級制度,肯定是相當不滿的。
他由心學衍生出的“淮南格物論”,說的是什么
說的是,天道存在,那么,普通百姓、愚夫愚婦的吃飯穿衣、需求,這就是天道。
圣人之道,無異于百姓日用。關鍵是凡有異者,皆為異端。
玄而又玄的那些東西,百姓不知、不行,這就明著這些玄而又玄的高深理論,都是異端。
于愚夫愚婦相同的,是謂同德;于愚夫愚婦相異的,是謂異端。
甚至直接說“六經皆我之注腳”。
還有“庶人非下、侯王非高”。
這是一套標準的為小生產者、工商業者、小商人小資產者服務的意識形態理論。
發源于日漸發達的商品經濟、明中晚期對封建人身控制的放松、小生產者私營手工業逐漸發展的現實情況。
而他是鹽販子出身,理論基礎不夠扎實,所以漏洞太多,很快就被大儒批的體無完膚,認為這套東西簡直是駭人聽聞的異端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