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盤下了大半,兩人也未曾開口說過一句話。
藺疏錦心底裝著事,所以下的心不在焉,她舉著棋子,無處落盤。
盤中白棋頗有聚攏之勢,已經被黑子合圍了三分之二,等到剩下的三分之一盡數圈進其中,這盤棋也算是敗了。
她舉棋不定,圍棋中講究入界宜緩,對方勢力強的地方,應該以淺消為主,不應直接打入,即使打入也要先外走幾子,有子接應才行。
落下幾子,欲有后退迂回之勢,可是顧長暮絲毫不給她喘息的機會,她落在哪里,他便攻打哪里,彼竭我盈,故克之。
這幾子算是廢了。
藺疏錦沉下心思,圍棋十訣講究勢孤取和,她得慢慢拉回自己的弱勢,雖然棋局處于下風,但也不是沒有絕處逢生的機會,等到進可攻,退可守的位置,她才能與黑子相較一二。
對弈就是這般,大局未定,變數萬千。
許是心思都放在棋盤上,讓她淡忘了心中所擔憂之事,也未注意到對方投遞來的打量目光一直在她面龐逡巡。
他攻的時候,藺疏錦如臨大敵,一雙柳葉細眉蹙起,美眸變幻莫測,白子在指尖思量,下哪都不合適。
他退的時候,她才能稍稍松口氣,排兵布陣,柳眉相應的緩和不少。
她的一喜一動無不在他眼底綻放,顧長暮有時覺得她像一只貴人身邊嬌養的寵貓,遠遠望著,平順溫和,不諳事物,可若是想要湊近去瞧,她便會伸出利爪狠厲在你胸口撓一道傷口,生疼。
本來也是想要借著下棋的空檔,從她口中試探出一二。
可不知怎的,竟徒生了逗起貓的興趣。
她長發未束,自然的垂散在耳后,恬靜怡人,貝齒輕輕咬住下唇,似思量。
此情此景,想起晚間一吻,顧長暮愣怔半晌。
長久,才經藺疏錦提醒,“殿下,該你落子了。”
他這才回過神來,將棋子放回到棋笥里,幽幽轉口道,“今日便到這里吧。”
她再三思量后,與其讓顧長暮試探懷疑她,倒不如自己先坦白,本來便是莫須有的罪名,為何要平白無故的扣在自己頭上。
指尖輕點桌面,目光清明,“殿下可有什么問臣女的?”
“有。”
聽到他肯定的回答,她反而遲疑了,“是...什么?”
藺疏錦已經做好了全盤托出的準備,結果卻聽顧長暮問道,“你可有想過嫁與何人?”
憶起國宴后,她與葉容宵說的那番話“若是能長相廝守,走到白頭,便無需去肖想,若是不能,又何必給自己徒增煩擾”。
再聯想到她與穆淮的種種,恐怕她已經選定那穆淮為如意郎君了。
他也不知自己為何會突然問起,是想知道她作何打算還是想知道自己有沒有一線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