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這棵本不該存在的垂枝櫻一樣,她是外來物種,僥幸在這個時空有了落腳之地。
傅晏清知道,這一切并不是她先前想的那么簡單,從來沒有什么穿越,她是真的失憶了,失去的,是她在這個時空的記憶。
留觴閣十年前已建,而十年前的傅晏清不過七八歲,在那個年紀,能瞞過所有人,在眾人眼皮下建起留觴閣,證明她現代的記憶一直都在,她很可能,自出生伊始就帶有上一世的記憶。
那現在,又是為什么,所有關于這個時空的記憶都毫無痕跡地消失了呢?就連葉淮止和楚昀也沒能看出原因。
傅晏清了解自己,就算是再艱難的處境,她也不會放任自己毫無所知地陷進去,她不可能準許自己以一種無知的狀態來面對這一切。
還有,自己又為什么會做出逃婚這樣的舉動?
傅晏清凝視著水面上的倒影,那陌生又熟悉的倒影同樣也在凝視著她。
這十幾年間,到底發生了什么?幾個月前,是怎樣的原因,竟然能讓她退縮呢?
她有一種所有心思都被暴露在陽光下的感受,之前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參與這些事的時候,她并不這么覺得,可現在,她生生有了種被窺探的感覺,好像有人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已經知道了她心底所有的想法,這樣一無所知的感覺,著實難受。
突然,一顆石子落入小溪中,發出“咕咚”一聲,泛起的漣漪攪碎了水面上的倒影。
傅晏清心中一冷,慌忙間去找那張掉進水里的紙條,卻只在眼前的溪水中看見了一丁點還沒來得及消解的白點,若不是她心中有鬼,這毫不起眼的一點,絕對會被忽視。
她心中稍微一輕,回頭看向來人。
那人一身簡單的水色青衫,梳著一個普通的發髻,身量單薄,正在拍去手上沾著的泥土,見她看來,干凈的臉上瞬間揚起一個笑容,邁步朝她走來。
傅晏清藏在身后的手悄悄地撿起了一塊石頭,寬大的衣袖遮掩下,看不出絲毫異常。
她就這樣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男子,觀察者她的一舉一動,但凡他有任何異常,她都會毫不留情地解決了他。
男子仿佛沒看見她淬著冰的眼神,自顧自地在她身旁坐下,朝她露出一個明媚的笑臉,道:“傅小姐怎么有閑心到這深山老林里來了?這里蚊蟲多,小姐還是快點回去吧,您身子還沒好利索,萬事都得小心。”
傅晏清冷冷地看著他,一言不發,絲毫不掩飾敵意。
乞料男子見她這副神情,不僅不怕,反而還皺了皺鼻子,眨眼間,眼眶里已經攢上了淚水,他頗有些委屈道:“傅小姐果然狠心,前些日子將我趕出府就算了,現在竟然又認不出我了。”
傅晏清聞言,不由得仔細看了看他,發現當真有點眼熟,特別是他這副受委屈的小媳婦的樣子,和話里帶著哭音的聲調,以及身上讓人無法忽視的香味……
傅晏清嘴角抽搐了一下,艱難出聲:“你……你不會是那個……”
男子湊近了臉,期待地看著她,就等她說出那個名字,誰知傅晏清沉默了半晌,愣是連他的姓都沒想起來,于是又開始嚶嚶:“你看看,連我的名字都記不住……”
傅晏清有些尷尬,她僵著臉笑了笑,絞盡腦汁,也只想起一個“容”字,于是道:“小容?”
聽她叫出這個名字,原本還在“嚶嚶嚶”的容燁霎時安靜了下來,他收住笑,頗為嚴肅地凝視著傅晏清,認真道:“你剛剛叫我什么?你……”
他話說道一半,似乎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便噤了聲,不繼續說下去了,只嘆道:“我也是快……你若真的……又怎會……”
他話說的含糊,臉上一直帶著的笑和委屈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