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頭抿了一口茶,垂下眼簾,借此遮住了眼中翻滾的波濤。
傅晏清繼續道:“那日葉世子倒在我面前,讓我心悸許久,事后想起來還后怕不已,后來他病愈修養在府,我自愧沒什么能幫得上他的,便讓人搜羅了許多醫書典籍回府,想幫他查案……那些盛名在外、名揚天下的醫書我不看,因為那之中記載的東西,我想沒人比葉世子更清楚,所以我看的都是些民間的小手札,內容是怪了點,但勝在有趣,我勉強能看下去。”
皇帝知道她說的查案是太子一案,也知道太子之死很大可能與他的心疾有關,因此傅晏清去看醫書,倒也說的過去,他并不訝異,只是……他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的葉淮止。
葉淮止竟然連這件事也告訴了傅晏清。
傅晏清恍若沒有察覺皇帝一時的走神,接著胡謅:“其中有一本,我印象甚是深刻……那上面記載了一種怪病,說是有一個人,輕輕磕了一下頭,便昏了過去,醒來后竟如同換了一個人,行為舉止與之前判若兩人,問他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叫大夫來看,卻說他只是磕破了點皮,腦子沒問題但事實就是,他不記得所有事……姑父,你說這事怪不怪?”
皇帝皺著眉,“是嗎?世上竟有如此怪事?”
傅晏清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心道:可不是嗎,你眼前就坐著一個類似的例子呢。
然而傅晏清還沒來得及繼續胡謅,一旁站著的李太醫聽了這些荒謬的話,忍不住駁斥道:“老臣行醫多年,傅小姐所言之癥聞所未聞,敢問傅小姐從何得來的手札?怕不是民間流傳的一些雜七雜八的話本,也被傅小姐收錄了進去,當作醫籍奉著了。”
此言一出,誰也沒有說話。
傅晏清看著滿頭白發的老人,臉上裝出一副懵懂的樣子,眼底確是一片冰冷。
她張了張口,正要說話,卻被人搶了先。
從她進殿后一直未出一言的葉淮止突然出聲,淡淡道:“李太醫,那手札臣也看過,所記之事,雖有些離譜,但并非是話本。”
李太醫一怔,似乎沒想到他會出聲相助,有些生硬地撇開頭,不說話了。
皇帝深深地看了葉淮止一眼,似乎輕嘆了一聲,道:“既然葉世子都這么說了,想來這世上確實還有這樣的怪事,是我等前所未聞的。”
傅晏清看向葉淮止,正巧與他看過來的視線對上。
那眼神平靜幽邃,像是一個能吞噬一切的黑洞,任何秘密在它面前都無所遁形。
傅晏清心中莫名一慌,連忙移開了視線,看向皇帝,道:“我早就說過,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姑父偏不信。”
皇帝爽朗地笑了笑,“雖然如此,但是既然生病了,就得治,這樣吧,朕準你在宮里留幾天,讓太醫們再給你瞧瞧,正好,你也可以多陪陪你姑姑,怎么樣?”
留在宮中……留在宮中,再讓你們觀察觀察,試探幾次,看看失憶究竟是幌子還是事實,對吧?
傅晏清很快調整好表情,臉上一僵,緊接著露出一個訕笑,道:“姑父,宮里規矩那么多,我怕給您和姑姑惹麻煩……如果姑姑想我,我可以經常進宮看她,您看……”
皇帝不在意地笑笑,“規矩朕可以免了你的,畢竟身體重要,你還是留在宮中,讓太醫們給你把病治好了再回府,這樣朕和你姑姑都放心。”
傅晏清低下頭,裝作思考的樣子,然而她垂著的眸子中卻閃過一絲冷光。
哪里是要給她看病?這分明就是想把她扣在他們眼皮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