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北涼寒冷干燥的夜風刮在人臉上,仿佛有刀子在割,那風聲呼呼,從城墻石縫中吹過,發出一陣陣好似鬼哭狼嚎一般的聲響。
一個守城的士兵提著一盞燈火搖晃的簡陋燈籠,顫顫巍巍地從城門上走過,慢慢步下黑漆漆的臺階。
迎面走來一個身姿單薄的士兵,他抬起頭看了眼,對方的臉隱藏在黑暗中,看的并不真切。
他隱隱覺得有些奇怪,正想問,那個士兵卻先他一布開口了。
他的聲音很低,鼻音很重,像是受了風寒一樣,“請問換崗是跟您換的嗎?小弟和劉大哥是一個帳里的,他今天太累了,想多休息一會兒,不想來守城門,所以讓小弟來代替他……這位大哥,您可千萬別告訴別人,那位葉世子就在城中,小弟怕被他知道了,就慘了……”
提著燈的士兵冷笑了一聲,自己不想來守夜,反倒叫比自己資歷少的兵來替的人多了去了,他早已見怪不怪,也就沒多說什么,但是手中的燈卻沒有要給他的意思。
那小兵又笑了,低著頭道:“看我這記性,劉大哥托小弟給您帶了一壺好酒,說是您守夜辛苦了,特意拿來犒勞您的。”
說著,他一直藏在身后的手露了出來,手上果然提著一個酒壇。
那兵笑了一聲,伸手接過,嘴里還哼道:“他老劉還算識相,知道規矩。”
接過酒,他便把手中搖搖欲滅的燈籠遞給了那個小兵,同時用拿著那壇酒的手的手指挑開了酒蓋,仰起頭,大灌了一口,含含糊糊地道:“燈在這,你上去吧,記得睜大眼睛看清楚了,千萬別讓什么雜碎偷溜過去……”
說著,他一邊仰著頭喝酒,一邊走遠了。
空氣中還回旋著他的那句“好酒”,伴著凜冽的寒風,最終消散殆盡。
手中提著燈盞的小兵嘴角微微挑起,抬步,慢慢地走上了城門。
城樓上的火盆早就已經熄滅,唯一的光源便是他手中的這盞隨時可能被風吹滅了的燈籠,除了燭火能夠照亮的一小片范圍內,其他地方還是黑漆漆的。
那小兵抬起頭,看著前方一眼望不到邊的黑暗,心中默數了三個數。
“一……二……三……”
隨著每一個數字數完,他就會往上走一階,等他最后一步走完時,身后忽然響起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小兵眉頭一挑,沒有回頭,而是繼續看著前方的那處黑暗。
在人眼的視力難以企及的地方,有一個黑影輕飄飄地閃過,動作敏捷地躍下城門。
而在他的身后,那陣腳步聲也越來越近,其中有一個腳步聲最為特殊,不緊不慢,悠閑自在,仿佛早有準備。
他聽見那人涼薄的聲音在身后響起,不慌不忙,“何人竟敢假冒守城士兵?還不速速停下,自認己罪。”
他的聲音停下來的瞬間,一陣陣利器碰撞的聲音隨著而起,不禁讓人后背發涼。
傅晏清最后看了一眼城墻之上,確認十三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黑暗中之后,才調整好臉上的表情,慢慢地轉過了身,看向人群中央、一身黑衣、手持長劍的葉淮止。
她手中的燈盞太暗,讓人根本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但是傅晏清就是能知道,葉淮止一定在觀察著她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