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上元家家戶戶吹滅燭火,準備入眠。
窗掩檐下事,西北各街極安靜,月亮逐漸攀上枝頭,流云滾過將其隱沒。
在這昏沉天色下,一陣清風吹過屋檐,落在相府近街院里。
滿月一身黑衣,只露了雙眼睛,她靠在院腳側聽,見巡邏守衛經過,閃身出院,飛快地穿過廊下。
相府院宅密集,耳目眾多,凌空被看見的可能性極大,走低處是更好的選擇。
一路雖遇到幾批守衛,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滿月便到了桃園。她一改潛入該有的悄無聲息,從正門大大方方進了院內。
守備竟也不過如此。
主屋無燈,滿月背手行至門前。門被無聲地打開,又無聲地關上了。
從雪魁房間的布局就能看出,凜華同御茶不和瓐一住同一間屋子,主屋中定然只有瓐一一人。
滿月無聲無息地走過地面,月光透過半開窗沿點點落進房中,她穿過內外屋中的垂簾,站在了內屋床前。
床上的人睡姿奇怪,一手撐著腦袋側躺著,未褪衣物也沒蓋被褥,銀發還束著腦后,一副毫無防備的模樣。
滿月也不廢話,剛上前一步,便見這人睜開眼睛,說道:“今日月色如此明亮,正適合夜游。”
瓐一醒著在滿月意料之中。
她沒有絲毫猶豫,轉手點住瓐一穴位,半跪在床上,一把匕首架上了他的脖頸。
瓐一穿戴整齊,同白日無異。也不知是睡覺不脫衣,還是就在等人。他看上去沒有一絲緊張,更像是早知有人會來,估計是御茶有過聯絡了。
他望了望滿月手中的刀,也不見驚奇,悠然問道:“這是做什么?”
“我來取報酬。”滿月低聲道。
“報酬?這還真是有些困擾。”瓐一頓了頓:“請問你是哪位?”
滿月輕蹙眉頭。這人惹惱人的本事真是一流。
她握著匕首的手絲毫未動,另一只手拉下遮臉的黑布:“認出來了?”
瓐一望著滿月,微微笑道:“幾日不見,姑娘可好?”
滿月將匕首往前一送,面無表情道:“少廢話,把報酬給我!”
“這是自然。姑娘兌了諾言,想要什么盡管提,在下若有,無不可給。”
“我就要你的人頭。”
“也可。”瓐一不假思索道:“只是。姑娘可知為何斬首要低頭?”
滿月:“……”
“人抬頭時,脖頸后的骨頭之間接合嚴密,行刑人一刀砍下去,不僅斷不了,骨頭還會磨損刀刃。低著頭的話,骨頭接合處便露出很大的縫隙,這一刀下去才干凈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