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要時候,李昪還要“揮淚斬馬謖”,直接斃了馮令頵都不是不可能。
當然這些事情會不會發生,發生到什么程度,張雪巖無法預估,他只能在馮延魯劍走偏鋒的道路上,適當地干涉,將最惡劣的情況,控制在一個稍微小一點的范圍中。
可不管如何,王角真他媽夠損夠壞的。
“心思深沉”用在這樣的奸詐小人身上,絕對沒毛病。
只是張三爺完全想岔了一個事情,王角的確是想坑人,但真就沒想那么深,他就尋思著……這樣挺爽的。
出口惡氣么。
真沒想那么多。
以至于王角離開“始興縣伯府”的時候,張雪巖找到了關系不怎么好的大哥二哥,把王角前來拜訪的事情,稍微說了說。
和張雪巖一身腱子肉不同,張雪峰是個斯文人的打扮,身形要偏削瘦一些,說話的時候,帶著很濃烈的“煙嗓”。
沙啞的聲音,就像是有人用手指甲在劃拉著紗窗,聽得極為不悅。
張雪峰看了看張雪巖,沉聲問道:“老三,你怎么會答應馮建中的話,把他的兒子收過來當兒子的?”
“怎么?你想要?你想要我讓給你啊。”
抖了抖煙灰,翹著二郎腿,胳膊肘架在桌子上,張雪巖瞇著眼睛,戲謔地看著二哥。
都是老人家,但是氣質差了很多。
張雪峰沒有因為三弟的態度而動怒,而是認真地說道:“唐烎這個韶州州長,他當得不滿意,之前捐款集資,再加招募壯丁,賬面上是五千七百人,十一個加強營。但是,老三你不要忘了,唐家的實力,不差的。他現在能拉出來的人頭,少說還要翻一番,整個嶺南省,比得上的不多。”
“只要一天不打仗,他招多少人都是虛的,純虧損。”
不屑地繼續抖了抖煙灰,“擁兵自重真要是那么容易,單家早就在‘天涯洲’自立了,你當真現在是兩百年前啊,有把刀有跟毛竹就算個兵。”
“現在很危險。”
張雪峰繼續提醒道。
“誰不知道危險?誰不知道?錢镠不知道嗎?我可以百分百肯定,水庫不是他炸開的,肯定是馮復干的。但有用嗎?你信不信錢镠承認水庫是他炸開的?”
張雪巖叼著煙,然后轉頭看向一直不說話的大哥張雪山,“老大你應該也有判斷,現在時局變化,已經到了極為脆弱的時候,但是怎么變,不知道。你既然是當家人,是族長,把握方向呢,就是你來。我張雪巖這個歲數,等于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我在外面還有一點家底,就準備留給叔文,兄弟一場,如果叔文死于非命,他要是留種呢,就接回家里來。”
“可以。”
張雪山點了點頭,他的雙眼已經相當的渾濁,頭頂也不見幾根頭發,周圍一圈的花白發絲,略微蓬松地垮著,只是氣質上來說,盡管話不多,竟然壓著身形矍鑠的張雪巖一頭。
大廳沉默了一會兒,兄弟三人很有默契,張雪巖只是抽煙,張雪峰閉目不語,張雪山則是拿起蓋碗茶,茶杯蓋撇了一下茶湯,然后抬頭,看著張雪巖。
“叔文……是打算殺了姓陶的?”
“……”
張雪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抽了一會兒煙,瞇著眼睛,略帶煩躁地說道,“說實話,我也吃不準他到底打算要做什么。‘斧頭幫’現在是有點失控的,人一旦迷信武力、暴力,那么遇到問題,想到的解決辦法,只會是武力、暴力。”
“叔文年紀是小了一點,但比我們張家的小輩,要有見識。”
“我同意。”
眼睛依然是閉著的張雪峰,開口說道。
“現在‘斧頭幫’的成員,有點復雜,但大體上,都想先揚名天下。他們認為,先揚名天下,有了威懾力,自然就能傳播他們的理念。只是幫工人討要工錢,已經不能滿足他們的胃口……”
說到這里,張雪巖停頓了一下,又抖了一根煙出來,湊在還沒有熄滅的煙屁股上,接著抽一根新的。
“現在‘斧頭幫’內部的想法有很多,之前缺錢,因為幫人討要工錢,就有工廠的老板給了好處費。再加上一些捐贈、會費,有一個月居然出現了盈余。”
“呵。”
聽到這個,閉目不語的張雪峰,頓時冷笑一聲。
“斧頭幫”只要發展到這個地步,性質徹底變味,也就是一兩年的事情,要是有人推波助瀾,說不定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