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獨拿一個事件出來看,都不是什么大問題。
然而當所有的事情都串起來的時候,那些對投機利潤極為敏感的豪商巨賈,幾乎就是第一時間鎖定了“秋糧”。
冬月一到,寒蟬經得起還是經不起金風這么一刮,自然見分曉。
可以說,現在凌煙閣的很多操作,在民間消息靈通的巨賈豪商們看來,那真是昏招頻出。
《洛陽日報》的總部就在東宮,隔著兩道宮門,就是皇太子的居所。
六十八歲的王彥章,是第一次進入到這里,其他時候,是要去朱雀大街,才能跟皇族中人如此貼近。
“先生,我們還不如去‘全忠社’,或者去‘太原路忠武軍’,這次的渾水,看得人膽顫心驚啊。”
和旁人想象的舞文弄墨之輩不一樣,王彥章身材高大,雙臂如鐵,整個人極為挺拔,完全不像是年近古稀的老人。
而且他一頭黑發極為濃密,龍行虎步更顯風采。
長須美髯,號稱“太原張公謹”,只是在《洛陽日報》這里出現,就讓不少人心生好感。
他諢號“鐵槍王”,就是因為他在北都太原,文字鋒銳,措辭辛辣,被諸多文化圈中人稱之為“筆桿似槍桿”,于是有了“鐵槍王”的名號。
只不過,江湖上知道的王彥章,卻是另外一面,“全忠社”中的師爺,北方各個“忠”字頭的社長,都會賣他幾分面子。
“昌忠社”“世忠社”之中,都是名聲響亮,劉億也是曾經打過他的主意,只是自認為“世忠社”的廟還是小了一點兒,這才作罷。
“現在的情況,很不對勁,如果不來做一點努力,只怕以后也沒有機會了。”
王彥章看著巍峨的宮墻,嘆了口氣,“這幾年的馬賊……比過去一百年都多。這不是好事啊。‘世忠社’選擇南下,固然有沙老總的緣故,但是,馬賊越來越多,讓‘世忠社’不堪其擾,也是原因之一。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啊,更何況,漠南漠北的馬賊,恨劉億恨得牙癢癢,他大兒子現在為了要躲去朝鮮?三五千的馬賊,三五千的大銃,這事兒……嘿。”
“朝廷要是招安他們,也不怕什么啊。”
“你當朝廷什么都沒有做嗎?現在用兵就是用錢,養一個有編制的警察,開銷之大難以想象。再者,不是所有人都跟劉億、沙贊那樣,愿意跟賊人拼到底的。”
“先生,這次急急忙忙過來,是不是還跟河北的事情有關?”
“不錯。”
王彥章點了點頭,“之前保加爾部的西蒙鬧獨立,我就察覺到了苗頭不對,輿論紛紛擾擾,各種口誅筆伐,但是河中省毫無反應,兵部也沒有喊打喊殺的跡象。這就不對勁,而河北省當年搞地方聯保,的的確確給朝廷省了一大筆錢,但……除了一個劉億,還有人愿意為朝廷效力嗎?沒有!”
有些事情抽絲剝繭之后,回想起來,便是覺得各種恐怖。
種種跡象表明,朝廷的財政壓力已經到了一種臨界點,很有可能快要崩潰。
或者……已經崩潰。
王彥章這次過來,就是為了確認一下自己的判斷。
至于說“鐵槍王”的名聲,會不會在京城栽了,引來外界的嘲諷,使得自己聲名掃地,其實不重要。
“走吧,來了這里,你就多看少說話。”
“是,先生。”
王彥章深吸一口氣,毅然決然地走了進去。
宮墻之外,似乎又傳來了抗議聲,不時地還有歌聲,林林總總,雜七雜八,偶爾也能聽到小販的叫賣聲,但多是一些餛飩、嬌耳之類,遠沒有以往的熱鬧。
風乍起,東宮之中那棵兩百九十八歲的銀杏樹,竟是晃動了一下,樹葉,已然是黃了。
滿地黃。
……
湖南省,衡州,安仁鎮。
“明天,就要開公審大會,沒想到來的人會這么多。”
彭顏料很是激動,湊到了王角身旁,“姐夫,我現在指揮三五百人不在話下。”
“真的?”
王角別過頭,看著他。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