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說他們反對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同族,那也未必。
蓋因極端的、激進的同族,行事殘暴的后果,也是能夠給他們帶來非常不錯的便利。
臟活有人干了,黑鍋有人背了,一旦出現了超強的外部暴力,將這舊有體系打了個稀巴爛,他們是不會沾染因果的。
畢竟,他們是溫和的,也是向往文明的。
王角自然是明白這點小心思,但卻無所謂,畢竟,最底層人翻身之后,除非失了智,否則誰管你是苗寨頭人還是縣衙老爺?
都一樣。
這光景,看著黑壓壓的一片人頭,五大姓幾乎涵蓋了本地的三大土族,但是讓三大土族的“文明人”感覺頗為為難的是,大量的族人,尤其是身形瘦小的窮苦人、農奴,他們都是毫不猶豫地聚集到了“勞人黨”黨員那里。
仿佛那里才有安全感。
涇渭分明的兩個片區,哪怕一句話都溝通不了,但那些皮膚黝黑、形象糟糕的農奴們,皆是用依賴的眼神看著“勞人黨”黨員。
連說帶比劃,還在小黑板上畫畫兒,宣傳部的黨員們,總算是讓人知道,這次來這里,一人一雙過冬的蘆鞋,總是有的。
防雨的蓑衣,防凍的棉披風,這就是項目指揮部的物資保障。
“長官,那些人……也有?”
苗人老者見原先的山中農奴居然也有蘆鞋領,頓時覺得奇怪,所以上前打問。
“有,都有,只要上工的,都有。這是大項目,用工一萬人呢,就‘城步寨’這里這點兒人,那不是隨便抽兩下就沒了?”
“他們可是奴隸啊。”
“以后就沒有什么奴隸啦。”
軍官哈哈一笑,“多勞多得,少勞少得,不勞不得。我們‘勞人黨’的宗旨,向來是不看身份看能力。”
話是這么說,聽上去仿佛也真是不錯,但苗人老者心中卻是不屑:王委員長可是錢三爺的學生哩……
“城步寨”越發地熱鬧,等到“湘義軍”的土工作業開始,陸續有了臨時工棚之后,整個武岡縣里里外外、街頭巷尾哪怕是深居內宅的主婦們,也是知道,朝廷不知道發哪門子的瘋,要在巫水上面蓋大橋,還要在“魚渡江”的上河口修水庫。
臘月天,招募流程還在繼續,登記的民工數量早就超過了一萬,不少想要混口飯吃的老土匪們,也想著先問王委員長討個活兒干干。
只是,一場凍雨過后,不少享受慣了的山寨小頭目們,都是存了打死也不去的念頭,好歹他們還有一些積蓄,跟“勞人黨”換一點票證,那也是問題不大的。
坐吃山空,那也是十幾二十年之后的事情。
現在,且看著吧。
臘月初八,沒瞧見民夫們上工,但是在一處叫“沙坪底”的地方,“湘義軍”的戰士們,喊著號子已經開始工作。
“進步一號”鍋駝機發揮著作用,編織的安全帽還有不同的顏色,各種小旗子和石灰線,劃分好了作業區。
挑擔挖土,將河堤往外圍了一圈,抽水的抽水,清淤的清淤,然后繼續開始作業。
遠遠地望去,從武岡縣的縣城高處,看那些幾乎都快赤膊的“湘義軍”戰士,武岡縣的普通老百姓,都覺得這些人像螞蟻一樣勤勞。
臘月十八,整整十天過去了,工地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湘義軍”有自己的爆破組,劃分了采石場之后,爆破就沒有停止過,每天都有大量回填用石頭。